“好吧,一言为定。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反悔我可不干!”曹玉芹意味深长地说。
曹玉芹与江玉成约定好,她先离开小酒馆,然后他再走。穿过大栅栏门时,江玉成心中一直暗自发笑,她真是个鬼精灵,可能她担心被刘元新的人发现吧。进了办公大楼的大门,曹玉芹却碰了一下江玉成的胳膊,悄悄地说:“从这儿走吧,这儿安全。”
江玉成跟着曹玉芹走到大楼的拐角处,这里有一道门掩藏在砖墙里面。她从手提包中取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侧过脸来对他说:“这是刘行长的专用门,别人是不许走的。”
江玉成跟着她来到一条狭窄的走廊上,离门几步就是电梯。她按了一下按钮,电梯门开了,他们走了进去。她微笑着向江玉成转过身来,快乐地说:“我们也享受一下行长的专用电梯。”
曹玉芹总是望着江玉成,莫名其妙地笑,这样一种邀请是无法让他拒绝的。他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用胳膊搂住他,浑身一阵阵颤抖,电梯的门打开了好久,但她仍然吊着江玉成的脖子不肯松手。
她是个缺乏情感慰藉的女孩子。她的眸子里放射出异常的光彩。“我很喜欢你的真诚与稳重。”她坦白地表达着。江玉成故作笑容,他必须小心才是,他还不是真正了解她,他想,有时间会揭开的,一定让她感激我。
“你正是一个理想的目标。当你把他引到卫生间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她向他解释说。
“是吗?我怎么这么笨呢?”江玉成笑着说。
“该死。”她喊道,眼睛一直看着江玉成。
“你怎么啦?”江玉成惊异地望着曹玉芹,心急速跳动着。
曹玉芹没有再解释,转身便走出电梯。江玉成跟着她走进刘元新的私人办公室。她绕到办公桌后边,从她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把钥匙,她的手有点儿抖动。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给她勇气。她紧张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但她浑身仍然有点儿哆嗦,脸色煞白,她打开锁,取出了那份报告。“哎呀,我太愚蠢了,如果现在你要报警我就完了。”她有些担心地说。
“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江玉成看了她一眼。几秒钟过去了,她才递给江玉成,没看一眼那份材料,又用吃惊的目光盯着江玉成。
“你不想看看吗?”江玉成说。
“不,那是你的个人隐私,我不感兴趣。”曹玉芹说。
曹玉芹绕过江玉成,走到她那间秘书室的门口,打开门。她站在门槛上,向江玉成投去深情的一瞥。“不用了,我知道你家庭幸福。可你也想过……”她停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如果你又爱上了别的姑娘,我也不想知道她是谁。我不在乎你对别人怎样,我在乎你对我的态度。”
“在乎我对你的态度?”他想走近她,她却把门在她身后带上了。江玉成一惊,心中暗笑,这个女孩子真有意思,她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呢?
江玉成走到窗前,借助那里的光线看着文件,他得提防刘元新。他没有很多的时间花在这份档案上,但是他搞到手了,不缺什么了吧。江玉成的全部生涯都写在这几页纸上。他翻阅着这份报告,寻找着他和黄晓依的名字,但没有,没有让他忐忑不安的理由。那上面只是写着有一个女人陪着江玉成在他的房间里过夜,根据命令继续监视他。另外,还写着他们建筑公司最近中标了一项大工程,利润相当可观。怎么应对?从三个方面入手,一是争取他,二是争取不到就不支持,三是搜集他的个人生活资料。江玉成把材料放到桌上,点上一支烟。他猛地吸了一大口,这时,门开被推开了。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刘元新突然闯了进来,镇定之后却发现是她:“你神秘兮兮的干什么?吓死我了。”
“做贼心虚吧?怎么样?”曹玉芹问道。
“我看完了。”江玉成指着桌子上的材料说。
“都弄好了吗?千万别露了马脚。”说着她踏进办公室,在背后把门轻轻关上了。
江玉成的情绪有点儿兴奋,总算没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刘元新你太歹毒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江玉成有点儿语无伦次地说。她什么也没说,向电梯走去。
“你现在还不能走,在下面的大厅里他们会发现控制板上的电梯信号,并且会来检查的。”她担心地望着江玉成说。
“那我怎么出去呢?”江玉成一脸的愁容,几乎乞求地瞅着曹玉芹。
曹玉芹嘴边荡漾起少见的微笑,瞅着他说:“你必须等我。我6点才能下班,那时上班的人都走了,然后你再走才安全。”
“不怕,我就说我来找行长,他不贷给我款,我还想骂他两句,好让他的员工传个信儿。”
“千万别那样,为了我,也为了你,我们应该平安无事才好。你说呢,江玉成?”
江玉成看了看墙壁上的石英钟,心想还得忍耐两个多小时。这时他发现曹玉芹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而且一直在笑。“请到下面等我,我去给你弄点水来。”她神秘地说。
江玉成穿过房间,在宽敞的长沙发上坐下来。他看着她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安的神态。她红着脸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他,江玉成喝了一口。她坐在江玉成对面的椅子上,却侧着身,好像害羞不敢面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你现在想什么呢?一定在想怎么办吧?”
江玉成又喝了一口茶水,说:“我想立刻离开。真的,我不想给你找麻烦。”
“可你已经给我找了麻烦了。”她笑容可掬地说。
“那我一定实现我的承诺。”江玉成发誓一般地解释着。
“没那么简单,刘元新想得到你,他相信你会支持他的。”她说。
“是吗?你这么看?”江玉成对她笑了笑。
“你笑什么,你一回到宾馆,就会得到他邀请你去他家吃晚饭的消息,他善于拉拢人的,总之很有手腕。”她严肃认真地对他说。
“我不会禁不住他的诱惑。他让我给他干,其实就想吞并我们的建筑公司。”
“可你会去的,你不可能拒绝他的,你也会重新考虑,你会想起他给你提供的优惠条件,你会考虑用这些钱可以干什么。”她自信地说。
“你好像对这一切有了自己的结论。”江玉成说着,但两眼一直注视着她。
曹玉芹垂下头,像是很失望:“不,我看得多了,他会说服你的。钱对他来说不起作用,可是他会把钱堆积在你面前,一直到你眼晕为止。他会用甜言蜜语来说服你。他会对你说,你多么有才干。他还会告诉你一些他的背景和你的前途,你将成为重要人物。你会看到钱在你面前不断增长,一直增长到高于你的理想数字,然后砰的一声你就屈膝投降了。最后你就跪在了他的面前俯首称臣,甚至还热泪盈眶,信誓旦旦,像表忠心一样对他效犬马之劳。”
江玉成把茶杯往沙发前的茶几上一放,生气地问她:“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我成什么人了?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曹玉芹把杯子放在江玉成的旁边:“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我为你担心。真的,好多大人物在他面前都卑躬屈膝的。看到那种情景我就烦透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忧伤。
“原来是这样,请你记住,我不是那种人。”江玉成严肃地说。
“你是挺勇敢的。无欲无求人才显得高大,自尊,在你身上看不到畏惧,你是不会被吓住的。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成一件摆设。我清楚地看见你是怎样看待我的,我对你刮目相看。”
曹玉芹站起身,站在江玉成对面,慢条斯理地绕过茶几走到他面前。江玉成抬头看着她,思考着她的每个动作。她在江玉成面前停下来,俯视着他,温柔地说:“就同你现在看我一样。”
江玉成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她脸上又浮现出奇怪的微笑,突然扎进他的怀里,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什么,她抽泣起来,浑身一耸一耸的。她流着眼泪说:“江玉成,你让我找得好苦好苦呀!”
曹玉芹的突然进攻,把江玉成弄蒙了,心想,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呀?真是让人奇怪而又担心。她这么年轻,她究竟有多少痛苦辛酸的往事呢?仿佛日深月久受气的小媳妇遇到了娘家人,不是哭就是没完没了的倾诉,她不幸福吗?遇到难处了吗?江玉成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地劝说着。
曹玉芹有些颤抖地说:“真的,我好像寻找了很久很久,你千万别耻笑我。我也知道,有另外一个女人爱着你。但这丝毫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对你来讲,我不是刘元新的秘书,不是他办公室里的摆设,而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女孩子,一个有血性的女人。你就这样看我好吗?你为什么把我忘记了呢?你既然来了,我必须向你诉说,不然我多么痛苦。你知道吗?”她颤巍巍而又凄凉地说。
江玉成忧郁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某个有钱有势的人的机器。”
曹玉芹突然抓住江玉成的手,握得紧紧的。江玉成看着她,他与她的目光相通了,彼此牢牢地盯住对方,然后吻在了一起。
江玉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控制他,他怎么没多长时间就和这个女孩子搅和在一起了。这个女孩子不错,能引起他的冲动,江玉成并不是真心喜欢她,更谈不上爱她。吻她只是一种礼貌,怕她拉响警报,叫来警卫,让他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江玉成轻轻地推开她,他不想伤害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一阵阵慌乱,心剧烈地跳动。
曹玉芹凝视着江玉成的眼睛,逼问似地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是吗?”
江玉成想掏烟,以便和她拉开一点儿距离。
曹玉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江玉成点上烟,抬头看着她的嘴唇仍在颤抖,可她竭力想笑:“江玉成,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诚实,你没有为了欺骗我而说谎。”
江玉成“哦”了一下就沉默了。
“我说得不对吗?”
“很对,我的确没撒过谎。”
“谁没撒过谎呢?这个世界是真假共存的世界,一个人不能天天说实话。要真是那样,这个世界就该毁灭了。你信不信?”
“为什么?这是你的观点。”
“不,这是存在着的一种游戏。”
“能不能仔细地说一下?”
“你自己回想一下,难道你不撒谎吗?”
“哦,有道理。”
“只是我们不强调撒谎就是了,撒谎也是处理复杂问题的一种方法。”
“为什么要与我探讨这个问题?”
“因为我喜欢呀!”
江玉成笑了。打字机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墙上石英钟时针艰难地往前爬行。他走到窗前,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江玉成完全有理由骄傲,他为这个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付出过辛劳。当然,刘元新也因此而飞黄腾达起来了。他们太相似了,都有点孤傲自负,不肯服输的性格。
走廊上响起了钟声,圆润而美妙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着,她走进了办公室,江玉成转向曹玉芹。她微笑着说:“现在没事了。我们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江玉成这才长吁一口气,世上最难相处的是女人,最好相处的也是女人;最善良的是女人,最恶毒的也是女人。女人太需要男人爱了,男人也渴望女人爱。没有爱就没有恨,爱与恨在任何时候都是同等重要。一旦她们爱上你,她们会不顾一切,心甘情愿地帮助你,同样,女人要是报复起来也是不顾一切的,甚至不惜青春和生命。
江玉成觉得曹玉芹刚才还那么胆怯,这会儿她什么也不怕了。她跟他一起下电梯,一起走进去。她挂在他的胸前,用手抚摸他,而且疯狂地吻他,向他展示女人的魅力,诉说她的渴望。她不仅笑,不仅脸红,不仅哭泣而且还要求他把她带走。江玉成感到震惊,她一个年轻的姑娘究竟遇到什么样的难处了?她悲观、愤怒、温柔,她有点儿喜怒无常,他猜不透她的内心世界是一片沙漠还是一泓清泉?她说起几年前的遭遇,那是缘分,她必须给你,她才心安理得,不然一辈子也不会嫁人。江玉成含混地答应着,顺着她的情绪附和着,现在的姑娘是怎么了,真的敢恨敢爱得无所顾忌了吗?他的脑子不在这里,他在逃离,他想只有离开银行大楼才绝对安全。天真的姑娘呀,我哪有那个胆量,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这是梦吗?怎么脑子发晕呀?江玉成扪心自问,他一时找不到答案,他心里不踏实。他无法真正用心面对眼前的一切,这太突然,他感觉好像是做梦!他轻轻地推了一下她并温和地说:“曹玉芹,你要冷静,你的路还很长,有机会我们好好谈谈,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曹玉芹终于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天真地问:“怎么不可能?你指的是什么?如果我想嫁给你的话……”
江玉成笑笑说:“你真是个孩子,我跟你父亲一样的年龄,你的小脑袋整天想什么呀?”
曹玉芹说:“我喜欢年龄大的男人,像父亲那样知道疼我呀。”
江玉成说:“好女儿,听话,你应该尽快成熟起来。我想……”
曹玉芹马上抢过话:“你想请我吃饭吗?那是我特别高兴的事儿!”
江玉成苦笑了一下,说:“下次吧,我一定会请你的。今天我还有事儿。”
曹玉芹说:“明白了,哎,江玉成,你知道黄晓依吗?”
江玉成说:“知道,她是刘元新的侄女!”
她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一道失望的阴影落在她充满疑惑的脸上,她就像刚刚燃起的火,突然被一盆水浇灭了。她从沸腾降至零度的神色,让他心里惊慌又感觉十分为难。
曹玉芹说:“我觉得他们的关系挺有意思的。”
江玉成说:“那你为什么叫曹玉芹?我以为你是他的女儿呢。”
曹玉芹说:“你认为是就是吧,我不跟你说了。你不朝好处想我?”
江玉成说:“不是的,如果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明天我请你吃饭?”
曹玉芹无情绪地说:“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