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您现在收看的是《天气预报》。今天是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三……”
程曦将没吃完的饭菜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后，听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
“近日，寒潮加速南下，一些南方地区将陆续降雪。”
“预计今晚龙定市、恩町市以及沽湖省局部地区将有降雪。”
嗯？程曦转头盯着电视。
他们这儿竟然要下雪了？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她长这么大，基本没见过下雪。不知道这雪会下多大？
“程曦，你去把厨房里的垃圾倒一下行吗？我忙不过来。”房间里的程黎敲着电脑键盘，说道。
“好，那我顺便出去转一圈哈。”程曦穿上拖鞋走向厨房。
房屋里暖色的灯光尽数蔓延至每个角落，程曦提着垃圾袋打开门，楼梯间的白炽灯咻地一束光亮刺进她的眼。
唉，真不知道这太亮了是好还是坏。
程曦轻叹一口气，走出单元门。
现在的空气流转间仿佛都能凝结成冰，地面上方都蒙了一层雾气。黄色的路灯孤独地守在高空，充当着今夜指路的明星。
程曦扔完垃圾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朝沈枍妍发了条消息。
【山有木曦】：小妍，你知道今天要下雪吗？
对方似乎也在看手机，很快便回复了过来。
【偷藏一罐星星】：知道啊，我妈刚刚打电话跟我说的。
【山有木曦】：那你准备出来吗？
【偷藏一罐星星】：呜，不行，我爸妈待会儿就要回来了。这么晚了他们要是没看到我会杀了我的。[嚎啕大哭.JPG]
【山有木曦】：哈哈哈哈，好吧好吧，那我自己走会儿。
【偷藏一罐星星】：嗯嗯，那你注意安全啊，别自己走很黑的地方，很危险的。
【山有木曦】：知道啦，拜拜。[么么.JPG]
【偷藏一罐星星】：[么么.JPG]
程曦暗下手机，抬头哈出一口白气，又垂下头独自向前走。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中心花园，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木质的台子在中间高大的树旁绕了一圈，程曦坐在上面，望着眼前流动的人群，思考着多久才会下雪。
她又拿出手机。
【山有木曦】：在吗？
等了几分钟，对方都没什么回复。
在干嘛呢？程曦指尖轻轻敲打着屏幕，等待着消息的回应。
嗡——
她眼睛一亮。
【S?.】：不好意思，刚在上课。
【S?.】：怎么了？
【山有木曦】：你在哪儿上课？
【S?.】：中心花园边儿上
【S?.】：壹点艺术
【山有木曦】：！我就在中心花园
【山有木曦】：你下课没？
【S?.】：刚下，快出来了
【S?.】：等我？
【山有木曦】：[ok.JPG]
程曦退出微信，闲得无聊便开了一盘游戏。
打着打着她眉头就蹙了起来。
“诶，干嘛蹭我兵线！”
“团也不参，救命别让我段位再往下掉了好不？”
“诶！”
程曦扶额。
“Defeat——”
游戏界面无情地报告着无情的内容。
正当程曦看着游戏界面悲伤时，一枚小小的雪花落了下来。
“咦？下雪了？”程曦扯了扯身上的羽绒服。
她抬头望向天。
细小的雪正从无尽的夜幕中散落于人间。它们透过路灯明亮的光线，汇进左右摇晃的风里，再融入粗糙的石板，化作清透的水，暗了一抹颜色。
程曦伸出手去接一片雪花，看着它飘飘摇摇进了自己的掌心。在它触碰的那一刻，一丝冰凉的触感渗进她的皮肤，让她蜷了蜷手指。
好美。
程曦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她抬起头来，发现远处有一个很高的男生。
男生似是在找人，左右张望了几下，而后朝程曦这边走过来。
距离在慢慢的拉近，逐渐能看得清他的模样。
他生得很是好看，棱角分明、骨相出众的脸上刻着一对长眉，稍深的眼窝中嵌着一双令人心荡意牵的桃花眼，往下走便是高挺的鼻梁和勾人的薄唇。
雪愈下愈大了。
已到了几步路的距离。
他头发上、肩上都已经披了一层薄薄的雪。
在这几步路的距离里，程曦看着越来越近的他，感觉周遭的雪都似乎降低了落下的速度。
他像是走了很远很远，走了很久很久，如同穿越了光年，迈着不疾不徐的、带着笃定的步子走向她。程曦觉得甚至能看见老旧的列车在他身后缓缓而过，耳边呼啸着站台的钟声。
这一刻，她产生了一个错觉。
他只为她而来的错觉。
如果有前世，那她是在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盛阳。”
她开口。
程曦心里的情愫随着这声名字的出口和男生慢慢向上挑起的嘴角流淌进身体每一处的血液里。
它在说着：
一定是在每一次遇见之后。
“嗯，等很久了吗？”盛阳问她。
“没有，没几分钟。”程曦摇头。
“下雪了啊，真罕见。”盛阳扬起嘴角，抬起头哈出一口白气。
“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下雪。”程曦也笑。
盛阳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就是出门转转，刚好就走到这儿了。”程曦坐下，“然后给你发消息，你说让我等你嘛，我就坐在这儿打了一盘游戏。”
“然后？”
“然后华丽丽地输掉了。”程曦颇为无语地给他看游戏界面，开启了吐槽模式，“那个人真的不行啊老蹭我兵线还不参团，还时不时挂机，都给我气死了。”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又认命地叹了口气。
盛阳笑看着她这一系列吐槽行为，问：“想赢？”
程曦双手合十：“我只是真的不想再掉段位了。”
“那不就是想赢。”盛阳拿出手机朝她晃了晃，“排一局，怎么样？”
“你会打游戏？”
“嗯哼。”盛阳应道。
“你这段位不跟我差不多。”
程曦半信半疑地邀他开了一局。
“你可别把我带沟里去。”
“行。”盛阳轻笑，“我尽量。”
程曦突然很想朝他头来一下子。
希望不要被队友骂的太惨。
大概到一半的进程，盛阳的操作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水花，赢的趋势也不太看得出来。
“盛阳，你确定，能赢？”程曦看了眼他，弱弱地问了一句。
他没接话，只是低头操作。
程曦也就默默收回了目光。
然后，接下来的一分钟需要程曦用很长的时间来平复。
打龙，抢龙，拿人头，推塔。干净利落，杀伐果断。
程曦突然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选的角色现在发育起来了，一刀就伤害极高。而且他的走位也很离谱，简直就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如同鬼魅一般准确地堵着别人杀的同时还让别人基本很难碰他。
程曦看着他这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趋势，惊讶地嘴巴微张。
这是，盛阳？这么狠？
到他面前围着的三个都被他杀完了，对面其他人也被队友挨个清除掉了。顺着这个趋势，他们将中路的塔尽数推完，直怼对方家门。
在推水晶的混战中，他被多人围攻，终于是死了一次。他放下手机，说：“跟着他们推。”
“在推在推。”
盛阳又拿起手机，望着游戏界面。
“赢了。”
他挑起嘴角。
程曦关掉手机，紧紧盯着盛阳。
“怎么了？”盛阳被她看得疑惑。
程曦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快把你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具撕下来。”
“不然我感觉我跟你待在一起随时都会有不测。”
程曦摸摸自己的臂膀。
盛阳觉得好笑：“干嘛呢？”
程曦叹了口气：“您这打得也太狠了。我要是对面，被抢龙，被摁着头打，我还老是打不回去，心态直接炸掉。”
“你这个水平才黄金的段位？不可能啊？”
“……太久没打了而已。”
“你怎么练的走位，太飘了。”
“可能，学钢琴，手指灵活度比较高？”盛阳想了想，说。
“……”
程曦咂咂嘴，重复道：“哥，你太狠了。”
盛阳无奈：“嗯，是有点。”
“不过赢了，爽了没？”
“爽了爽了。”程曦一迭声应道。
“走吧。”盛阳看了眼手机，“九点多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没事儿，我自己回去呗。”程曦摆摆手。
“那不行，这样有违背我的原则。”
“你什么原则，给天下所有女生一个家？”程曦打趣道。
盛阳挑起嘴角：“我没那能耐，没那精力，更没那想法。”
程曦点头：“挺好的。”
她补充：“我觉得雪中漫步也挺好，多浪漫啊，可以这样走走真挺好的。”
“那走吧。”盛阳说。
“可我打车。”程曦坏笑道。
盛阳愣了半晌没说话。
“所以就雪中漫步这件浪漫的事儿呢就只有你自己体会啦。”
盛阳垂眼看她：“故意耍我？”
“bingo！”程曦挑眉，“气不气？”
“你冷不冷？”盛阳依旧笑着，问她。
“嗯……有点儿。”程曦吸吸鼻子，感觉到空气温度是有点低，不过他怎么转移话题了。
话音刚落，一条围巾便蒙住了她的脖子。
一阵毛线带来的暖意传遍脖颈。
“你这？”
程曦抬手想取下来。
“别动，我给你戴。”
盛阳轻声说道。
“干嘛呢！”程曦稍惊，变得略微有点扭捏起来，抬眼不知所措地盯着眼前的男生。
“回你的话，确实气到了。”
盛阳如是说道，只是语气让人没法相信。他给程曦戴好围巾后，对上她的目光，扬起嘴角。
“知道我这叫什么吗？”
“以德报怨。”
程曦的耳根子有些红。
“什么啊！”程曦朝盛阳轻轻拍了一掌。
“行了，我走了，早点打车回家，到了给我发消息。”
“你不打车吗？”
“我家就在附近。”
“哦……”程曦忽然意识到围巾还没还。
“诶，围巾！不要啦？”
盛阳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初雪礼物，送你了。”
程曦将半张脸都捂进围巾里。
非常暖和。
这条围巾应该是新的，他也没怎么戴过，上面只停留了一丝极淡的橙花的味道，混杂着雪融化的冰凉气息。
许是这条围巾太暖，许是他为自己戴上的动作太轻，许是他问自己冷不冷时的笑太温柔……
程曦心头涌起一番冲动。
想要，踏入他人生轨迹中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