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还未散去,大地冰雪却已消融,开江时节里,牧云风带着以沫回了一趟大青山。
1
“我和你大仓老师溜着冰碴去抓的开江鱼,水珠儿下厨炖了一锅,快来尝尝鲜吧!”老神龟见着二人前来,甚是欢喜。
仙鹤“大黄”大老远迎了上来,肥硕不减当年。
金鞭溪畔,牧云风、以沫与泼墨仙人、老神龟、大仓相、水珠儿相继挨着灶台边坐了下来。一口大铁锅里,开江鱼炖得正香,沿着铁锅边上,又烙上了白面锅贴,看着都有些许馋人!
“开吃吧!”泼墨仙人捧出一坛桂花酒,大家各自倒在大碗中,一顿简单粗暴的开江鱼宴就这样吃了起来。
到底是柴火炖的开江鱼,一口桂花酒开胃,再品这鱼确有不同,只觉肉质紧密、不肥不烂、鲜美异常。
“嗯!好吃!”众人吃得大呼过瘾。
“我是谁?”酒过三巡之后,牧云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原本气氛融洽的开江鱼宴,瞬间竟有了一丝尴尬气息。
“你都知道了?”大仓相脸上显现一丝担忧。
“近来宫中老人盛传,说那公子长琴与当年的大端皇帝牧云鸾竟有七八分相像……”牧云风借着酒劲儿说出了心中疑惑,“平原战场上,他凭什么能调动十万皇家禁卫军?”
“不错!他确是当年的仙乐太子牧云风……”大仓相证实了他的疑惑,“当年那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是我们编出来又故意放风出去的,目的是要把一盘死棋做活!原本以为,他真的已经死在了昭阳宫那场大火之中……”
“所以……我只是三位老师谋局用的一枚棋子吗?”牧云风恼怒。
“自然不是!”
“所以……三位老师是想告诉我,以沫她嫁错人了吗?”
“嫁了就是对的!哪里会有错呢?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又不是假的!”老神龟终于开口说话了。
“以沫……你听到了吧?我就是个骗子!连婚约和信物都是人家的!”
“不!你没有骗我!我要嫁的就是你!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仙乐太子牧云风!”以沫怒吼。
牧云风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喝多了,你俩扶他去仁居先睡一觉吧!”大仓相想要尽快结束这混乱的局面。
以沫和水珠儿自然懂大仓相的意思,二人将牧云风扶至仁居下榻。牧云风就这样静悄悄地睡下了,倒也没有再生事端。
第二日,金鞭溪畔,等待牧云风的是个茶局。
众人傍水而坐,细品清茶,默不作声。
“牧云风,你在这溪水中看到了什么?”倒是泼墨仙人最先开口说话了。
“水清。”牧云风答。
“你再仔细看看……”
“水微浑!”
“对!此水微浑!因为这是一溪活水……”泼墨仙人话中似乎大有深意,“自然生态,便是如此!”
“六岁那年,你问我,你是谁,那时我给了你一个答案……”老神龟语重心长的说,“昨天你又问我,你是谁?我却无法回答你。因为只有你,才能决定你是谁……”
“你本是天神之子。老麒麟送你来的时候,只说要我们师徒二人助你统御人间九州六族,成天下共主。至于名字,老麒麟倒是从未提及……”泼墨仙人回忆起那晚的场景来。
“天神是真实存在的吧?”牧云风心中疑惑。
“自然!他掌管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他无处不在!”以沫看着牧云风的眼睛,眼神坚定的说道。
“神仙也是会犯错误的。错了就是错了,不必介怀,况且,我们是具备修正错误的能力的……”老神龟说道。
“如何修正?”牧云风问。
“我们既要保天下百姓一个安宁,也要把牧云的姓氏还给他……”大仓相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牧云长琴?!”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似乎找到了答案。
2
“他带了多少人来?”
“随行只仙剑云之岚一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却有着一副“大哥”气质的暗影首领戴孟尝如实答道。
“三千暗影可都查探清楚了吗?随行只他仙剑云之岚一人?”公子长琴一脸疑惑。
“确实如此!”
“这……也太不把我们大理无量山英豪放在眼里了吧?”公子长琴目光转向身旁一身道袍打扮的诸葛青羊。
“他倒也不算大意,自从九宫城一战,酒剑仙人吴剑通退隐江湖之后,仙剑一派,便再无人是他的仙剑云之岚的对手了……”诸葛青羊缓缓道来。
“你也没有把握拿下他吗?”
“并无十分把握。”
“诸葛青羊、温伯候、戴孟尝,你三人一同前往,会会那仙剑云之岚如何?”公子长琴问道。
“我等倒是不怕。只恐他二人来访,未必是来打架的……”沙场上有着“血衣侯”之称的鬼面温伯候,如今摘下鬼面,一袭红衣立在那里,竟是个长相极美的女子。
“在这南诏国大理无量山下,要不要打一架,可不是由他说了算的!”公子长琴轻轻撩拨一下琴弦,有了主意。
牧云风与云之岚二人行至大理无量山下,刚刚送上拜帖,却见迎面走来一个青衣老道,一个红衣女子,一个皂袍刀客。
“阁下可是仙剑云之岚?”那青衣老道明知故问。
“不错!正是在下!不知真人如何称呼?”仙剑云之岚躬身一礼,问道。
“云宗主客气了!老道诸葛青羊久仰云宗主大名,今日依着江湖规矩前来挑战!”
“真人有所不知……今日云某有要事在身,万不敢离我家公子半步……”云之岚出言婉拒。
“云宗主既有要事在身,我等本不便打扰……怎奈我家公子早有吩咐,今日务必要好生招呼好仙剑云之岚……”
“如此说来……老夫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云之岚知来者不善,转头对牧云风说道,“公子先走一步,我一炷香时间便来。”
正说话间,却见大理无量山哼哈二将官,取了旗牌小令,下得山来。
“我家公子有请牧云公子前往石头寨一叙!”
“云宗主自己可能顶得住?”牧云风看向云之岚。
“公子勿忧!区区三大宗师,倒还不是我云之岚的对手!只是公子要多加小心才是……那石头寨中山高林密,只恐会有埋伏……”
“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意思了!我先去闯一闯那石头寨,一炷香时间,我们在寨中会合如何?”
“也好!”云之岚点点头。
“烦劳两位小将官为我引路!”牧云风提高了声调冲着那前来传令的哼哈二将官喊道。
3
“我赶时间,三位宗师还请一起出招吧!”
云之岚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
“好歹也是三大宗师啊!难道真要合力围攻你仙剑云之岚不成?”诸葛青羊心中暗自想着,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这可能是他们取胜的唯一机会。
如今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三人交互一下眼神,纷纷亮出兵器。诸葛青羊手上一对神兵灵羊角蓄积万千力量;戴孟尝肩扛一把金霸刀刚猛异常;温伯候从腰间取下束衣软剑,寒光乍现……
天地间,狂风大作,一刀一剑顺势攻杀过来,刀势霸道如虎,剑势游走如蛇。云之岚也不出剑,只凭霸道掌风相抗,身形步法玄妙,闪转腾挪之间,竟也游刃有余……
三人斗至正酣,却见一只巨大的灵羊以气化形,蓄积万千力量,猛的冲将过来。温伯候、戴孟尝见形势不妙,急忙撤了攻势,飞身跃至两旁。云之岚见那灵羊来势汹汹,也不硬扛,只轻点足尖,飞身云端之上。一柄仙剑自云端而来,云之岚手握仙剑,顺势砸下,势若星陨!
那小山包一般的巨型灵羊见已无处可躲,只得凭着一身蛮力顶了上去,却被那“云来一剑”之势压的跪伏在地,震起滚滚尘烟。
温伯候、戴孟尝见势不妙,一刀一剑一左一右直取云之岚。云之岚收了剑势,再使一剑“横扫千军”,瞬间将二人震飞出去。
一管清笛之音自云端传出,一个俊逸少年驾鹤而来。
“晚生见过云宗主!家姐花青白嘱我今日前来助您老一臂之力。如今看来,想是小生来晚了……”那少年彬彬有礼恭敬说道。
“无妨……来了便好!”云之岚收了仙剑,轻抚如瀑黑须。
“花城主?!”
诸葛青羊、温伯候、戴孟尝三人,见着来人,皆是一惊。
三位宗师自然是识得这位“花城主”的,他本名花满城,只因一人一管清笛镇守一座大理雪域城,江湖上人人皆尊称他一声“花城主”。
“花城主”虽然年纪尚轻,但武学根基却是一点不差,便是诸葛青羊这等高手,在功力全盛之时,却也没有十分把握能够拿下眼前这位少年。
“既如此……便无需再战了。二位且随我们来吧!”诸葛青羊引众人上了山。
无量山上,樱花树下,等待众人的却是一餐丰盛的筵席。
“老夫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情……”云之岚轻抚如瀑黑须。
“何事?”花满城问。
“不急,先吃饱,再慢慢想吧……”
4
行至山脚处,哼哈二将官各自交了棋牌小令便回去复命了,只留下牧云风一人,继续往山中前行。
石头寨隐在一方原始森林之中,周遭山高林密,草木丰盛,牧云风只得沿着溪畔一条由猎户和樵夫们踩出来的山路继续去寻那石头寨。
忽见树梢之上,三五人影闪过,又有数人扯着藤蔓荡了过去,速度极快。
“是三千暗影吧?既然来了,何故不敢现身?”牧云风丝毫不惧。
隐在林中的三千暗影也不答话,只听“嗖嗖嗖”几声响过,一连几杆标枪连续掷出,牧云风轻松闪过,却见那些标枪都纷纷去了枪头,又专门用粗布裹了,粗布之上,又沾满了花粉。
“我家公子说了,今日不伤你性命!只将你浑身沾满花粉,再与那蜂群戏耍一番即可。公子可要多加小心了!”林中一个声音喊道。
又听林中起了鼓声,鼓点细密。
“雨点鼓?”牧云风顿感不妙。
果然,一大片标枪似细密雨点一般疯狂袭来!牧云风衣袖一挥,旋即钻出一个旋风空间来,竟在瞬间绕过了那大片标枪,出现在了千米之外、溪畔之旁的另一块空地之上。
“公子倒是来的极快……”
公子长琴端坐溪水之畔,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轻轻撩拨琴弦,风轻云淡的说道。
“公子倒是好兴致嘛!”牧云风站定身形,微微一笑。
琴音骤起,精致的银壶装着满满一壶酒打了过来,牧云风也不躲闪,只将掌中蓄力,顺势将那一壶酒接了过来,洋洋洒洒倒进嘴里。
“好酒!好酒!”
牧云风痛快饮罢,又蓄足了劲道,将剩下半壶酒掷了回去。公子长琴不慌不忙,一个旋身跃起,稳稳将银壶接在手中,也学着牧云风的样子洋洋洒洒将酒灌进口中。
“痛快!痛快!”
二人痛快饮罢,就这样沿着溪畔坐了下来。许久也不曾说话,只静观这一溪云起幻化。
“你的拜帖,我看了。当年之事,怪不得你……”公子长琴回忆起当年,“我那时兵微将寡,为保性命,隐姓埋名,藏身在这大理无量山中,世人皆以为我死了……”
“这牧云的江山,本该是你的。我此番前来,就是想把牧云的姓氏还给你……”牧云风表明来意。
“公子说笑了……你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怎可拱手相让?便是你有此心,天下诸侯,又岂肯答应?若是稍有不慎,再起刀兵,天下百姓又岂能得安宁?”
“我都想好了……我与你在此处,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立誓结拜为兄弟,以后祸福同担,荣辱与共如何?”牧云风提议。
“既如此……那便全听哥哥的……”
石头寨里,二人便这样对着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立下誓言,成了兄弟。
5
月余,朝堂上多了一位“镇边侯”,赐姓“牧云”,按皇子规格开京城府邸。六部老臣心照不宣,竟少有反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