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繁星一直跑一直跑,她跑得气喘吁吁才终于停下来。
小河边荷花已经开了,骆繁星坐在河边,不远处有几只野猫在打架,骆繁星吃着三明治看着那群野猫乐呵呵地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挺傻的。但是三明治很好吃,赵丹不让阿姨做她喜欢吃的,她觉得自己最近都饿瘦了。
但是活着吧。
“得活着!”
她坐在草地上将手圈在嘴边冲着池塘深处大叫,不远处的野猫回头一看觉得骆繁星比自己还像个野猫,终于不再打架四处逃命去了。
此时已过中午,日头正烈,即使才四月但是正午的气温已经逼近盛夏,骆繁星终于吃完了三明治,她躺在草坪上幽幽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没有意思,觉得很想逃离现在的骆家,觉得骆家渐渐没有了妈妈生存的痕迹。
有一只小野猫在不远处试探着过来,骆繁星看到了,但是没有了理它,那只野猫可能觉得骆繁星并没有什么危害最终慢慢挨近她,添她掉在地上的一点三明治残渣。
不久之后她听见有人喊她,她那时已经浑浑沉沉将要睡去听到声音的时候有点迷糊地坐起来看去就看到程深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多好看啊,不论何时看上去都那么矜贵就像从远古的城堡里走出来的王子一样,哪像她啊。
她现在就像个没人要的小野猫。
程深想,比躺在她身边睡觉的那只小野猫还像只野猫。浑身乱糟糟的,头发又卷又乱蓬松的像碗泡面。
繁星坐在那里冲程深一边挥手一边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明晃晃地刺人眼。
“程深啊,好久不见,你都长高了。”
程深比她还小几个月吧?才多久没见,也就一年吧?他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了,不是说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么?
“你妈妈的事,我听说了。”
程深走过去与她并肩席地而坐,他递了一块餐后甜点,繁星接了过去并没有吃,沉默了一小会儿她说:“嗯,她去世了。”
她将甜点一点点掰开扔给小猫吃,然后侧过脸问程深:“妈妈去世后的日子是不是很难熬?”
程深没有讲话,他面无波澜地沉默坐在那里看着抢甜点的小猫,但是繁星恍然地想,程深大概不会像她这么狼狈,她被妈妈保护的太好了,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突如其来的恶意和心机。她想或许全天下只有她一个这样的大傻瓜。
繁星其实比程深的印象中瘦了很多,她看上去又瘦又小的样子好像再也熬不住什么风雨。
程深轻轻摸了摸那只小猫的背,谁知道小猫居然并不躲闪反而凑了上来,他又摸了摸它的头顶,捏了捏它的耳朵,挠了挠它的下巴。
他终于说:“很难熬,但是熬过去就好了,以前你是玫瑰,现在你得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
说的很简单,但是真正的生活哪里像说说的那么简单,她当了那么多年的玫瑰怎么才能像野草一样生长呢,未知的东西永远都是很可怕的。
繁星有点茫然的看着程深说:“程深,你带我走吧。”
爸爸不怎么管她了,迟早有一天他会一点都不管自己的,她一个人不知道应该怎么生活。
程深摸小猫的手一怔,须臾缓缓收了回来,他看着连天的荷花池说:“我还不能,骆繁星,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繁星眼神中没有一丝失望,她看着程深的眼中甚至闪着亮晶晶的光,她说:“那我等你。程深,你什么时候有能力了就来接我。”
她的声音既没有祈求也没有疑问,好像在诉说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一样。
程深没有再说话,他没有能力答应,但是就那样拒绝好像也说不过去,所以他一时沉默在那里思索了好一会儿。
程深站起来说:“我要走了,你好好的,想要离开总得撑到有人来接你的时候。”
繁星也站起来,她歪着头看着程深,泡面般的卷发乱糟糟地搭在肩上,她冲程深挥了挥手说:“程深再见。”
她还在那里笑着,好像除了笑着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程深了。
应该在他面前哭么?这是断然不能的。因为程深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哭过,即使他们很长时间才见一面,但是程深从未有什么难过的表现,他都不会在自己面前表现难过,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哭诉呢?
程深终于还是走了,无边的天空映衬着连天的荷花,风一吹打觉得到处都是静谧的了。
繁星站了起来,她将头发随意扎了起来露出白皙的脸庞,阳光朝在她的脸上有着粉色的透明感,她的耳廓也被阳光映衬出薄薄的粉色。
她的睫毛在阳光里微微有些颤动,过了一会儿她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好笑,伸手挡住阳光也跑开了。
黑色奔驰轿车缓缓驶过柏油马路,程深沉默地坐在车内,他扭着头看着窗外划过的树木,阳光透过树木一闪一闪,程深的脸庞也忽明忽暗。看久了,他觉得很没有意思就闭上了眼睛,又浓又密的睫毛就遮住了下眼睑。
骆繁星,你努力成长吧,我一开始也像你那么茫然但是你经历的事情总会教会你要做的事情。
他那样想着,但是繁星并没有做到,她一直没有像野草一样,否则很多年以后她就不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