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在烧,血在流,人心在溃散,这已经是被围攻的第五天了,五天前人王三世站在阳台上对大家说,只要挺住三天,可是都第五天了,仍然没有见到援军的影子。
一个穿着开档裤的孩子,黢黑的脸上爬满了泪痕,他扒着半掩的门,看着硝烟弥漫的街道。哭诉着,喊叫着:“妈妈”,可是妈妈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黄昏的天空弥漫着硝烟,乌鸦站在城堡的尖顶之上,随时等候可以进餐的腐食。战死的尸体和伤员,已经铺满了整个城堡内的小广场,他们延伸到了城堡里的每一条小巷,抱着伤员和尸体哭诉的妇女们,随处可见。
“人王时代就这样即将结束了吗?”
“这座人王象征的亚当城堡,即将成为我们的坟墓了吗?”
街巷里交头接耳的人越来越多。
城外的伊斯拉姆人,一边攻城,一边用轮番的谩骂和叫嚣,在不断的侵蚀着城里人王军民的内心建设。城门在加固,伊斯拉姆人的登城梯,一次又一次的被摧毁。
城堡能不能守住,已经成了,人王军民内心是否能守住外族人百般攻势的外化。
范斯手持残剑正在城墙边沿和战友一起清理还在焚烧的登城梯,他也数不清楚自己打退了敌人几波攻势了,他本来是镇守内城的预备梯队,可是在伊斯拉姆人的不断的攻势下,他们经过几波换防,已经成为了城墙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范斯推倒伊斯拉姆人上一轮攻势留下的登城梯,回望内城的时候,他看见的是城内尸横遍野,铁卫少年团,一双双稚嫩的双眼,不知所措的凝视着这岌岌可危的城墙。他们手中紧握着铁剑,身穿崭新的盔甲,一排排或坐,或站,等候着最后的决战,他们是亚当城堡的最后防线。
他们身上穿的盔甲大多数都是父母,送给他们舞象之年的礼物。当时接受这份礼物时的欣喜之情犹在眼前,但如今有的已经和父亲、兄长,天人之隔。
有的孩子已经是满眼泪水,因为他们的哥哥或父亲,有的已经战死,有的已经身负重伤,就算有些还留在城墙上,但那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为他们看见的是人王军在被消耗,周围死亡的氛围包围了他们,内心已被恐惧吞噬。但是他们不能离开他们的岗位,因为他们已经是一名被征招的军人,是在人王面前宣誓效忠的战士。
战旗咧咧,人心慌慌,作为监国、国师的儿子,范斯知道,就算所有人都可以撤退,但他也不能退,他将会和这座城堡一起存亡。因为他的父亲布迪泽已经把他的一切都献在人王一统的大业上了。范斯站在城墙上,他看到了在铁卫少年团里,一个熟悉的,圆嘟嘟的小脸,那张小脸被塞进了一个亮晃晃的铁盔里面,他记得,五天前,即将出门的时候,自己的爱人迪派斯一趟又一趟的给自己的儿子头盔里塞纸,就怕儿子的头盔太大,晃荡起来会掉下来保护不了儿子的头,害怕头盔晃动起来,影响儿子的行动。
迪派斯把襁褓中的女儿米莎儿一把交在自己即将出征的丈夫范斯的怀抱里,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拿下沙米尔的头盔,一次又一次的抱着沙米尔的头盔,来回的往头盔里添纸,添海棉,她甚至撕烂了她最心爱的抱枕,掏出里面的棉花,垫在沙米尔的头盔里。
最后迪派斯把沙米尔的头稳稳的塞进头盔之后,她抱住了沙米尔,在沙米尔的头盔上,深深的吻了下去,终于她的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从丈夫手中一把接过自己的女儿,躲进了内屋,她不忍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走出家门,因为她害怕,她害怕他们就这么出去之后,会再也不回来了,她害怕他们走出家门成为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画面。她宁愿躲进内屋,假装他们依然在家,这样就算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结果,至少在她的回忆里,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在她最后的印象里,他们依然是在家的。
可是当范斯拉开家门的那一刻,妻子迪派斯,还是在范斯的身后,一把深深的保住了他,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她并没有说,她只是紧紧的贴住范斯的后背,不让范斯再向前迈一步。
范斯站在城墙,他看着身后的沙米尔,此时的沙米尔仿佛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看不清楚沙米尔此时是否眼含泪水,但是他知道,沙米尔身上穿的铠甲,是他自己的父亲,沙米尔的爷爷布迪泽在去年送个沙米尔的。那天沙米尔脸上堆积的笑容,深深的印在范斯的心底。范斯缓缓的抬起了右手,向站在人群中手握铁剑的儿子,挥了挥手,儿子沙米尔,快速的向他举起了手,狠狠的挥动起来,原来儿子一直注视着自己。他此刻能够确认,自己的儿子沙米尔流泪了,因为他看见儿子,用手迅速拭去眼泪的动作。
那是他告诉儿子的,不可以让人发现自己在流泪。范斯举起了右手,握紧了拳头,给儿子打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
城外号角再次响起,新的一轮攻势即将到来,范斯也不知道再接下来的这轮攻势下,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但是他愿意死,因为他希望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儿子、留给自己所爱的妻子,留给还在襁褓中的自己的女儿,米莎儿,我爱你们!
一个巨大的火团,在范斯所在的城墙边沿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