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摇摆。
骑士装扮的人用手中的树枝挑了挑火堆,将渴望躲在同伴身下苟活的同胞挑出,让它们燃烧。黑暗微微褪去,她呼出一口气,眼光落到自己的铠甲上面。
是令自己骄傲的铠甲,这毫无疑问,每天空闲的时间她都会用很大一部分来对铠甲进行打磨,擦拭,尽量使它保持半天前的模样,但,也仅仅只是尝试罢了,这副曾经象征着荣耀的铠甲现在布满血斑,凹痕,甚至是一些破洞,斑驳的痕迹宛如在嘲笑着自己主人的遭遇,她摘下头盔,看向头盔的眼缝。
一片黑暗。她用磨损得看不出颜色的护手轻轻的抚摸过上面的划痕,却只能从那钢铁中感受到冰冷。
刺骨的冰冷。
她将头盔戴上,调整位置,确保视野,然后拔出长剑,本想借着火光打磨一下自己的长剑,但长剑腰部的深深豁口却生生的打消掉她的这个念头。武器是战士的生命,打磨也许能够使剑更加锐利,却也会带走剑的寿命,好剑不斩十人,只要是用钢铁铸成的武器,即便开始能够削铁如泥,最终也只会沦为一堆废铁,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念起自己一开始那一把剑,想念那剑柄上的铭文,她习惯性的看向剑柄,却只看到血痕,斑驳,以及已经弯曲的剑鞘。
自己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柄剑了,即便这里曾经有无数的将士倒下,但能够最终举起曾经自己的武器并且向自己再次挥动的,并没有多数。毕竟,相信每一个战士在战场上都曾经浴血奋战,多少有用自己的武器砍入敌人的铠甲,刺入敌人的血肉吧。
即便成了不死者,也没有忘记自己生前的本能吗?她叹了口气,不知道不死者会记住多少东西?会留下记忆吗?
她想起害自己沦落至此的那个不死者,握紧双拳。
“头儿,有心事?”身旁那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但相比以前,多少带上了一丝疲惫,她摸了摸自己的护颊,没有松。
“....只是在想以前。”她呼出一口气,声音的主人“彭”的坐在她对面,她抬起头看向对方,那只缠满绷带的手上,握着一只兔子。
“运气不错,这周围竟然还能碰到活物。”他低沉的笑了几声,斗篷下的脸没有露出太大的笑容,笑容过大的话容易扯到脸上的伤口,疼痛,她知道。
“也就是说,周围的敌人很少。”她想了想,说道:“也许周围会有聚落。”
“希望那里面有牧师啊,可得早晚治好我这张脸,不然以后还怎么把妹啊。”
“毕竟你的生存意义也就那些。”她从头盔的缝隙里发出冷哼,看着对方熟练的剥皮,去掉内脏,然后将自己手里的木签穿过,炙烤。
火焰噼啪作响,掩盖着这不会令人尴尬的沉默。
“你说....”她缓缓开口,无意义的翻动着火堆:“那家伙,会不会还活着?”
令人痛苦的沉默,对方没有回答,但是她知道对方在听。她于是等待,反正现在的二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会。”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想必他很努力的在掩盖自己的情感,她笑了笑:“是吗,我就说。”
她知道他的声音为何颤抖,也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犹豫。她笑了笑,合上盔甲内部少女的眼睛。
因为,大家都在撒谎,却又彼此心知肚明。
这是一个商队。
算不上是那种实力足以横跨大陆的商队,只不过是这片废墟中,为数不多,十分正常的商队,依靠城市间的往来和路上的旅人来赚取谋生的未来,商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亲人,彼此照应,彼此帮助,没有所谓的工钱,战士维护安全,谋士规划道路,商人进行交易。他们不偷不抢,甚至会照顾利益之外的人。
所以他们过的十分艰难。
因为他们不具备强者应有的实力,他们有着牧师,有着战士,有铁匠照顾全队的装备,甚至还有十分罕见的魔法师,但鉴于他们身后那两辆载有货物的,具有一定分量的马车,也依然改变不了被大军袭击时,那种无力的感觉。
“小心!保护商队!”
伴随着一名战士的大喊而冲下来的,是带有残破双翼的恶魔,它渴求的并非金银,而是战士那鲜嫩的血肉,战士直视着那双闪烁着贪欲的双眼,刺出手中的长剑,磨得尖锐的剑刃将恶魔毫无防备的身体径直贯穿,挣扎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力量重重的撞击在剑鄂上,战士踩住恶魔的躯体,将长剑拔出,砍向下一只。但他的动作过于迟缓。
从土地中破开跳出的哥布林发出令人恶心的咕噜声,将手中那柄布满锈迹的短刀刺入了战士毫无防备的腋下。
剧痛,战士收回悲鸣,抓住从自己身体中拔刀的哥布林的脑袋,摔在地上,补上一剑。心脏在快速的跳动,大脑热得他什么也不去想,他的眼前逐渐泛白,割破腋下血管得刀还插在那里,血液如同喷泉一般迸发出来,流淌,吸引恶魔。
“辉子倒了!”恍惚中,能够听到同伴的呼声,他闭上眼,沉入黑暗之中,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够得救。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下一刻,哥布林和翼魔扑上,扯开他的手臂,掏出他的内脏,送入自己口中。
“妈的,龙流死了!”另一个战士大喊,但无人顾及死亡者的名字,现在的任务,想必是保护生者,战士们在外围浴血奋战,牧师高呼着神灵的名字,法师口中吐出真言,惨叫,劈砍,高呼,咆哮,声音不断,偶然有漏网之鱼进入马车周围,商人拔出腰间的剑,谋士举起手中的刀,魔法师的咒语耗尽,便举起手中的杖,神不再倾听牧师的祈祷,她于是举起天秤剑。
每一个人都在奋斗,活下去,这样的他们,想必不会拒绝任何一根,从自己眼前飘过的稻草。
战士无意间露出破绽,哥布林趁虚而入,战士绝望的举起自己的手臂格挡...
“GOB?!”
鲜血喷溅在脸上,战士将其抹去,愣愣的看向哥布林脑袋上的十字箭矢,随即投入战斗,借着余光,他能够看到从战场的一角,敌人的后背处,杀进来了两个人。
“援军!援军来了!大伙撑住!”他大声高呼,振奋士气。
“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她喃喃低语,将剑从翼魔的胸口拔出,朝头上补上一脚,将翼魔的头颅踩成碎瓜。
身后,哥布林低吼着扑上来,将自己的短剑狠狠的从脖子上刺入...
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血,没有惨叫,哥布林大惑不解,加大力度,但下一刻,身体就被一把扯到了地上,眼睛被贯穿。
她咂了下舌,将卡在锁子甲上的短剑拔出,丢在地上。
“还真是..难缠!”她用力刺出剑刃,贯穿扑上的翼魔,翼魔脑袋一歪断了气,但它的身体却向旁倒下,连带着她的剑一起。
剑刃从豁口处断开,另一只哥布林露出奸诈的表情,从同伴的尸体上跳出,将手中的剑用力挥出。
但迎接它的,却是剑鄂的一击,沉重的剑鄂碾碎了它的眼窝,击碎了它的头骨,将它小的可怜的大脑破坏。
希松开被脑浆和血液弄得黏糊糊的剑刃,松了口气,紧急情况下,用力握住剑刃,将剑鄂当作战锤用力挥出的一击,足以带走敌人的性命。
另一侧,全身缠满绷带的人则是挥动着手中同样沾满血迹的短刀,翻腾在敌人当中,腰间的箭囊早已空空如也,并不是每一次射击都能够取回箭矢,一只翼魔看见他瘦弱的模样,舔了舔嘴角,从半空中落下。
银光一闪,巨魔只感到右边传来巨大的疼痛,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一旁的战士将剑刺入它的喉咙,终结了它,缠满绷带的人看了一眼,便有进入了战场,但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击杀,而是辅助,只要用刀砍断手指,砍断翅膀,剩下的便交由适合击杀的人来做,直接杀敌的危险太大,自己没有坚硬的铁甲,自然不可能考虑这些,只要结果好,就无所谓。他手中的短刀上下翻飞,宛如沾染血光的蝴蝶一般在敌人中翻腾,他径直钻入敌军中,于是,哥布林挥动的武器击中翼魔,翼魔的指甲划伤哥布林,他便借此发动攻击。
效果十分有效,骑士装扮的人顶住伤害,缠满绷带的人打乱敌阵,得以喘息的商队护卫们便得以借机攻击,受到突袭而混乱的阵型逐渐调整。
整备完善的战士和混乱不堪的恶魔。
最终结局,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