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总是喜欢一个人负手矗立在神月宫大殿门下的台阶上,虽然这里看不见远处的风景,只能看见脚下空旷的校场。
从我记事起,我便听过小姐的名字,颜妍,小时候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殊之处,直到与小姐的初见。
那是一个万物生长的时节,沐月城外的十里桃花盛开,按照传统,咱们月族的女孩子都会在那一天到城外桃花林去踏春。
听老人说,在这一天踏春,可以祛除身上的百病,又称游百病。
我虽然不信这个,但是去城外郊游是我喜欢的,那天桃花也确实开的很茂密,游玩的女孩子也很多,嘻嘻哈哈的挤满了小道。
就在这时候,人群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围拢过去,我也去凑个热闹,却见一位美冠如玉的小公子,开开心心的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桃林。
我很奇怪,按照咱们月族的规矩,桃林这个地方是严禁任何男子进入的,为何他可以破坏这规矩呢?后来身边的朋友告诉我,她就是颜妍小姐,是女的。
我更惊讶了,一个女孩子竟然能打扮的这般充满英气,竟然让咱们女孩子看见了都怦然心动。
使我惊讶的不止这一点,十四岁那年,我和小青,小红,小雅四人被族人选中,成为颜小姐的贴身婢女。在月族,我们四个的容貌本就是可以让任何男孩子尖叫,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可在颜小姐面前,咱们个个顿时便显得人老珠黄,皮肤粗糙,就像乡下的野丫头一样。
不久之后,南边大皇帝下了圣旨,敕封颜小姐为月族第三十二代月尊,月尊就是我们月族的君王,颜小姐也成为我们月族第一位女月尊。
尽管颜小姐是女儿身,但我们爱颜小姐,就像爱戴君王一样,愿意为她做一切事。
我们月族也曾发达过,从前咱们的君王都叫月皇,但南边的大皇帝总是派兵前来欺负我们,为求保全族人,一百多年前月皇变成了月尊。
颜小姐成为月尊本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小姐她自己却变得不开心了。
甚至我有时候弄几只小猫小狗,想让偌大的神月宫充满一点生机,小姐都会呵斥我,而以前她从不呵斥我的。
“小柔,别弄这些小动物,叽叽喳喳的看的烦人。”
小姐说它们很烦,可是我觉得它们挺可爱的啊,小红告诉我,不是它们烦,是小姐很烦,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小姐成为月尊的第二年,翻春过后,按照礼制,月尊南下洛城,朝献靖廷大皇帝。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老头儿一点儿也不可爱,说话阴阳怪气的,直溜溜的看着小姐,还说什么册封小姐为月尊,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你瞧这话说的怪不怪。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糟老头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小青和小红没有走出洛城皇宫。
虽然这个糟老头子赏赐了我们很多漂亮的花布,还有很多奇珍异宝,可他扣留了我的两个好姐妹,我恨死他了!
在洛城逗留期间,某天夜里有一位和小姐年龄相仿的女子,说是开阳许家大小姐,前来拜访月尊。
我敢肯定小姐从来没有见过这人,但小姐却和她很是亲热,倒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样,见面就牵手,亲热的不分彼此。
这一见面,这许家大小姐竟然也带走了小雅,虽然她塞还了一个叫小墨的婢女,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叫小墨的女人,她明明比我来的更晚,但小姐为何总是先找她说话呢。
当年秋天返回沐月城神月宫后,小姐变的越发不开心了。
特别是在去年,南边传来消息说那个大皇帝老头儿的死了,我很开心,他死的好!
但小姐很不开心,今年南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上百万白巾乱民聚众暴乱,遍地火起,小姐便更不开心了,甚至还为此偷偷哭泣。
小姐时常在宫殿口望着下方校场发呆,并且说些奇怪的话,说什么哪一天她要是死了,就把她葬在这个校场的下面。
小姐今年才十八岁,怎么会死呢?要死也是七八十年之后的事情,还早着呢。
后来我才知道,小姐的不开心,完全是来自于另一个小老头儿,月族大军师盛天涯。
我原本不是很讨厌这个小老头儿的,但现在我越来越讨厌这个人了。
自从南方白巾乱民事起之后,他对小姐说话越来越不礼貌了,甚至来到神月宫,都是步履持剑上殿,对月尊也不行跪拜之礼,越来越飞扬跋扈。
有一次小墨呵斥了他几句,他竟然在大殿上杀了小墨,把我们吓惨了。
我虽然也很讨厌小墨,但也不想看到她被颜老头儿杀死,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军师手上有很多人呢,我打不过他。
我恨死这个老头子了,巴不得让这个老头子早点去死,偶尔在小姐面前抱怨几句,小姐却让我不要乱说,肾炎。
哎,苍天啊,赶紧派个人把这个天杀的小老头儿收走吧,如果谁能杀了盛天涯,不管他有多丑多老,我都愿意以身相许报答他的大恩大德,而不只是做牛做马。
——————————————————————————————————
确实应该早点杀了盛天涯,前些年还因为靖帝的关系,盛天涯不敢随意废掉杀害我这个月尊,但随着靖廷衰微,盛天涯越来越有不臣之心了。
事实上这些年,我无时不刻不想要盛天涯的命,因为他不死,我迟早会死。这不是对错之争,而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斗争。
鉴于盛天涯个人武学修为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所以我在洛城朝献靖廷大皇帝时期,悄悄与开阳许家大小姐搭上了线,并秘密与之义结金兰。
我很羡慕,也很尊敬这个妹妹,尊敬她的原因是她很仗义,肯援手帮助于我,派了二十位高手潜伏于神月宫,保护我的安全。
而我羡慕她的原因,便是她小小年龄便拥有许家的一些实权,这是我梦寐以求但不得的东西。
许大小姐多次建议我对盛天涯实行斩首行动,除掉这个祸害,但我婉拒了她的一番好心,因为她对我月族的事情还不够了解。
之所以我打心眼里认这个妹妹,是因为许大小姐并未具体干涉我的做法,二十位高手也全听我一人指挥,让我内心有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哎,许妹妹,若开阳许家有兵,能开动几万大军北上,我早就设计暗杀盛天涯,与之作殊死一搏了。
但开阳许家只是一个武林世家,纵然在南人江湖上是巅峰般的势力存在,但又岂能凑出几万人马?
咱们月族的情况比较复杂,自从百年前靖廷派兵北上,对我族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之后,咱们月族便被靖廷切割成大大小小的部落。
虽然靖廷保留了月尊这一名义上的统领,但却要求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实行自治,架空了月尊的实际权力。
随着靖廷的衰落,对北疆的实际管控能力大大减小,无决心再开动战争机器,也无意愿派兵大规模进驻北疆。
月族内部大大小小的野心家便开始蠢蠢欲动,盛天涯便是这些野心家之一,而且他成功了。
他不断的消灭兼并其他部落,企图将支离破碎的月族,重新统一起来,虽然眼下还未完全统一,但咱们月族人马十之八分都在他的手里。
所以,盛天涯的权力,不是来自于我这个名义上的月尊,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家丁部曲。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杀了盛天涯,又有多大的作用?
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家丁部曲,会愚忠我这个名义上的月尊吗?如果仅凭名义上的优势便能从权臣手上夺权,那汉献帝早就暗杀了曹操,光复汉室了。
可以想象,就算我铤而走险赢了盛天涯,杀其肉身之后,他那些家丁部曲说不定立马便会屠戮神月宫的一切活物。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如此,那些家丁部曲也必然会推举盛天涯的儿子,盛刀接任大军师一职,而不会还归大政于我这个空架子月尊。
而盛刀与之老爹相比,更是个畜生,行事不安套路出牌,更加狂暴嚣张,如果非要选择一个权臣作为对手,我宁愿选择盛天涯。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又如何敢盲动?不是我贪念这个空架子月尊的位置,只是月尊这个位置是我先人披巾斩棘得来的,我不甘心这样拱手让人。
汉献帝丢掉江山后,尚且能做一个山阳公,而依照月族的传统,我丢掉位置之后只有死!甚至我的亲属也会死!
而我不想死!更不想要他们死!所以我必须要反抗,必须要抗争。
从实际情况出发,我只能小心翼翼的周旋,不断的利用‘自己是月尊’的大义优势,来对盛天涯的家丁部曲进行渗透,来团结盛天涯之外微乎其微的力量。
然而时不与我,今年夏天靖廷爆发白巾起义,势头燃遍了大靖的万里江山,直到目前仍然愈演愈烈,各地战争成焦灼状态,未能分出胜负。
以前靖廷无暇派兵北进,只能说动力不足意愿不足,而现在可以说无力北进了,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能力。
靖廷的局势大变,让盛天涯夺位丢失了最后一丝顾虑,他不再顾忌我这个月尊位置是经过靖廷认证了的。
我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和盛天涯快走到了最后关头了。
然而这一切来的是这般快,快的超乎我的预料,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可以借用许家妹妹给我的力量,与盛天涯本人作殊死一搏,但我无力收场其后的局面,无力应对盛家那些家丁部曲的反扑。
哎,这时候如果有第三方势力出现,牵扯一下盛天涯的精力,延缓一下盛天涯夺位的步调,为我争取一下时间,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环顾四周,哪里去找这第三方势力呢?
这是天要亡我!
PS:这章先抛出一些设定出来,而抛设定往往都是很枯燥的,所以这章我切换了第一人称,争取能够降低枯燥性,相信大家应该看得懂,对整体局势也有一个简单的了解,接下来几章再讲林均这边的战斗,老铁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