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和做人其实没什么两样,做管鬼的阴官亦如是。
一样都要吃喝拉撒睡,一样都有七情六欲,也一样都有可恶的绩效考核。孟姜安顿好绿植之后,就开始为下半年的绩效发愁起来。
今天是周日,闭店休息。她看看引渡率:
2019年7月28日
无常押送魂魄数:18人
引渡魂魄数:15人
引渡率:83。33
哎……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的引渡率了。要嘛就是厉鬼,这种情况得叫外援钟馗过来捉拿;要嘛就是死活不肯喝汤贪恋尘世或者有心愿未了,也就是执念很深,这种情况比上一种更糟,因为随着时代变化,地府也逐渐儒化,强制嘛是不可能强制的,就得人文关怀,一天不行两天,一年不行两年……
这就让孟姜十分头疼了,她之前的工作结构多单纯呀,煮个汤给鬼喝,哪怕硬灌下去也无所谓,但现在不行。现在的所有工作都有OA流程,而且要用怀柔态度,更经常的是,为了顺利喂汤,她往往还需要协助鬼们完成生前的愿望。
她安慰自己:不想当私家侦探的心理医生,不是好厨子。
除了集多种职务于一身的孟姜外,转世投胎流程线中,工作交接最密集的还有两位阴帅。
一位是经常给孟姜添麻烦的阴帅无常陈盼盼,她在数百年前由黑无常升职上去,实绩可观。另一位就是老捉鬼大师的阴帅鬼王钟馗,在人鬼之间都声名在外,威慑力极强。
但这两位履历上看起来会是很好的队友,实际上却经常让孟姜脑瓜子嗡嗡作响。
陈盼盼,冥界头一号吃货,为了美食经常性耽误工作,得让孟姜做饭兼为她的工作小失误擦屁股;而钟馗又是冥界终极八卦,总来孟姜店里打探那些鬼的人生故事,号称自己要写书,这是在收集素材。
于是孟姜除了接待人和鬼,还得接待这二位神仙。
不过孟姜不怕,因为她收费很贵。比如这株绿植的安置问题,就是用陈盼盼半个月的工资换的。
她盯着绿植,嗯,好像比它刚被送来时强了一些?比如这会儿吹着空调,它好像还有点儿精神地抖了抖叶子。
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君子兰还是发财树呢?嗯还是发财树好一些,听起来就令人心旷神怡……
绿植又抖了抖叶子。
这店风水确实不错,它从奄奄一息到抖擞精神才用了区区两天,孟姜想,不愧是我,选址忒有学问。
绿植一直抖叶子,逐渐马达化起来。
???怎么还停不下来了?
“大姐,关会儿空调,成吗?”绿植冷不丁地边抖边说。
死一般地沉默。
孟姜和绿植面面相觑,喔,这样说似乎不太合适,因为这株绿植并没有面,整个过程是孟姜单方面觑。
绿植:“那个……是不是你不知道怎么关空调?”
孟姜:“……”
绿植:“或……或者你给我找个外套也成,我不挑……”
孟姜:“……”
绿植:“这就很过分了,不愿意关你说一声,为什么要装一二三木头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孟姜:“卧槽,说好的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呢!植物说话了!它它它都没有嘴它说话了!叶脉发声系统吗?!”
绿植:“……?”
就很离谱。孟姜本以为只是协助陈盼盼照顾这株带有执念的绿植,等那位脑洞大哥这一世再转世时消了执念就齐活儿,结果谁能想到绿植居然成精说话了?虽然绿植没有面部,但是孟姜感受到它被她一番话吓住了,要说为什么的话,它现在停止了抖动,枝干挺得笔直,显得震惊且懵。
孟姜小心翼翼想要打破尴尬:“那个……你,你是个什么品种,君子兰还是发财树?”
绿植枝干一震,孟姜似乎看到它脑门子上无数个大问号。
呵,更尴尬了……孟姜继续努力:“总不能是仙人掌吧。”
绿植缓缓开口:“我叫王美美,18岁,西都市人,上个月刚参加完高考……那个,外号是二咪,不是仙人掌啊……”
绝了,原来它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一株植物。
孟姜瞬间感觉自己的头又秃了起来,咬牙切齿在心里骂陈盼盼举世第一大骗子,留下个这么麻烦的烂摊子要她收拾。她沉吟一番,这个活儿,得加钱。
让王美美接受自己是一株绿植花了孟姜不少口舌,但好在结果还算顺利,毕竟不接受又能怎么样,还能跑出去不成?它又没有脚。不过接受归接受,从情感上来说,王美美还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王美美:“我还没谈过恋爱,浑身就绿了……”
……
孟姜此时犯了愁,小店里有绿植不稀奇,但是有没嘴还会说话的绿植就很吓人了。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孟姜问王美美:“你能永远闭嘴吗?”
“……你要杀人灭口吗?”
“……你也不是人啊……”
“5555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就算是植物我都还没有经历过授粉呢你居然就要弄死我让我永远闭嘴你怎么这么狠心!西都市地处黄土高坡本来就需要绿化你还要弄死一株可爱的植物你也太不环保了!连个理由都没有,你们阴官再有本事也得讲基本法啊……”
……看来让它闭嘴目前是不太可能了,孟姜揉揉脑袋,看来只有一条路能走了,就是给它找个人类的身体。
这种方法操作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却并不简单,因为原料十分稀缺。现代人生活幸福,社会秩序井然,很少有无名尸体可以随意取用,况且这种附身的活儿,也不是随便一具尸体就能用,需要与魂魄各方面都匹配的尸体才能成功。
而孟姜只有周日这一天的休息时间,这仅仅一天的时间里,已经有半天是花在了给王美美解释自己是谁、它为什么是株绿植、以及它要完成什么使命上了。
“不杀你,别嚎了!”孟姜见王美美哭丧个不停,连忙制止,“我是怕你吓着我的活客人,你安静点儿,我想想办法。”
王美美哭唧唧地说:“那能先关会儿空调吗,我好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