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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尸变

阳信县蔡店村有个老头,他家村子离县城有五六里路,老头和儿子在路边开了一家旅店,招待来往客商。有几个车夫来来往往贩运货物,每次都借宿在老头的店里。一天黄昏时分,四个人一同来到旅店投宿,但是老头的店里已经住满了客人,四个人想不出别的办法,坚持请店主收留他们。老翁迟疑半天想到了一处地方,但又怕不合客人的心意。客人们说:“只求有房子住下就可以了,哪里还能挑挑拣拣的呢!”当时老头有个儿媳妇刚死,尸体停放在屋里。老头的儿子外出购买棺材的木料,还没回来。老头因为灵堂寂静,就带着客人穿过街巷去那里了。

进了房间,只见桌上灯火昏暗,桌子后面是搭着的灵幡,纸被子盖在死人身上,再看卧室,是套间里的大通铺。四个人一路奔波非常困倦,刚一躺下,就鼾声大作了。只有一个客人尚未熟睡,忽然听到灵床上嚓嚓作响,赶紧睁开眼睛。灵前的灯光照得非常清楚,那个女尸已经揭开纸被坐起身来,然后走下床,慢慢走进卧室。女尸的脸是淡黄色的,额头上系着一块丝巾,她俯身靠近床前,逐个对睡着的三个客人吹气。没睡着的那个客人惊恐万分,担心马上会轮到自己,便悄悄拉过棉被盖上脑袋,屏住呼吸细听动静。不一会儿,女尸果然走了过来,像对其他客人一样对他吹气。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女尸已经走出卧室,随即听到纸被响动的声音,便悄悄伸头探看,女尸已经像先前一样直挺挺地躺着了。这个客人害怕极了,不敢做声,悄悄用脚踢他的伙伴,可他们都已经毫无反映了。他左思右想无计可施,于是准备穿上衣服逃出去。可刚刚坐起来要穿衣服,嚓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客人害怕了,便又躺了下来,把头缩进被中,他感觉女尸又来了,并且接连吹了好几口气才离去。不一会儿,灵床再次发出响动,他知道女尸又躺下了。于是客人从被子里缓缓伸手,摸到裤子,急忙穿上,光着脚向外奔逃。这时女尸也起身,想要追赶他。当女尸离开帷帐的时候,客人已经拉开门栓跑出去了。女尸紧紧追赶着他,客人一边跑一边喊叫,可是村里没有一个人听到。客人想去敲主人的门,又怕耽误时间被女尸赶上,于是沿着去县城的路竭力飞奔。到了东郊,客人看见一座寺庙,听到木鱼的声音,就急忙去敲门。寺中的道人很惊讶,不肯马上开门。很快女尸来了,离客人只有一尺来远,客人非常害怕。寺门外有棵白杨树,树有四五尺粗,客人就躲在树后面,女尸向右扑他就向左逃,女尸向左扑他就向右逃。女尸愈加恼怒,双方渐渐都疲乏了,女尸便停下来站着,客人也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地躲在树后面。此时女尸突然扑来,伸长两臂隔着树抓客人,客人惊骇地跌倒在地上,女尸没有抓到他,抱着树干僵硬了。

寺里的道人悄悄地听了很久,直到没有声音了,才慢慢走出来。只见客人倒在地上,用蜡烛一照,像死了一样,但是心口还微微有些热气。于是道人背着客人进了屋,经过一夜客人终于苏醒过来。道人给他喝了些热水,并询问缘由,他把全部经过讲给了道人听。待到晨钟响过,天色拂晓,道人出去查看白杨树,果然看见一具僵硬的女尸。道人非常害怕,赶紧报告县令。

县令亲自前来勘验,他命人拉开女尸的手,可是那手抓得太牢了,怎么也掰不动。仔细一看,原来女尸左右手的四个指头都像钩子一样深深插进树中。县令又让几个人合力去拉,好不容易才把女尸从树上拉下来。再看指甲插进的地方都像凿开的窟窿一样。县令派差役去老头家探问,那里由于女尸失踪,旅客死去,人们正议论纷纷。差役向老头讲述了情况,老头随差役前往,将尸体抬回家中。客人哭泣着禀告县令:“我们四个人一同出来,现在我一个人回去,这种事情怎能使家乡的人相信呢?”于是知县给了他一份公文证件,并赠送钱财让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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