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心!!!……”亲切、熟悉、紧张、急促的声音将她从迷眩的回忆中唤醒,她猛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是他!!
纯明的泪滴夹杂着惊愕、惶恐和难以置信从眼眶中跌落下来,喉咙突然堵塞喊不出声音。
她不想见他,她宁可就此诀别,带着遗憾上路,也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因为,他来了,他们都会死,这样不值得。
“小子!你是谁?!怎么上来的?”绑匪一把揪住了舒洋的衣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要带乐心走!!”他用力扯开绑匪的手,抡起紧握的两米长钢管,径直奔向乐心。
几秒的时间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
几米的距离可以很近,也可以很遥远。
她想要挣脱那些牢牢禁锢着自己的粗蛮臂膀,她很想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去。
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永远不会变,混乱的刀光、血光令她的视觉变得不清晰,好像一切都开始慢下来,如同一场幻觉。
橡树,她恍然看到了“音乐森林”里的那棵橡树,他们曾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依偎在橡树下,享受着轻柔的微风和叶隙懒懒的阳光。
——有时觉得树很可怜,几百年就矗立在一个地方,任凭风吹雨打,动也不能动一下。
——如果是两棵相爱的树,依偎在一起,为人们遮荫挡雨,同看世事变化,也很不错。
——若想那样,就不该长在有世事繁华的地方……
时光若是能够停留在与他初识的日子里,该有多好。
那时,他们的心就像静谧湖泊上一抹白帆,有着清澈宁和的倒影;
那时,他们醉心音乐和艺术,满怀憧憬的期待着崭新的明天;
那时,他们拥有自己的小天地,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更没有沉浮不定的无可奈何……
舒洋痛苦低沉的喘息声令她清醒过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他。
被汗水****的头发在空中扬起细小的汗滴,刺目的红在他的周身盛放出残忍而悲壮的花朵。他紧蹙的眉宇微微颤动,圆睁的双目坚定明亮,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啊~~~”他喉咙中迸发的嘶吼,如同浩荡草原上被铁枪刺穿胸膛的雄狮,桀骜惨烈的仰天长啸,震慑了绑匪,赢得了片刻的宁静。
“舒洋!……”她终于喊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等什么?干掉他!!”大鼎哥一声令下,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刃交错落下,一片白森森的寒光摄入乐心眼中,顷刻间,她失去了所有力气,仿佛灵魂已不再属于她的身体,只剩下松垮垮的躯壳。
“不要……”微弱的轻呼像是哀求,又像是拒绝事实的苍白呻吟。
在一阵清脆而猛烈的金属撞击声过后,舒洋居然打散了蜂拥而上的匪徒,稳稳的屹立在他们中央。
钢管被他紧握在双手中,粘稠的血浆顺着他的脖颈、胳膊,流淌到手腕,从手指的缝隙缓缓滴落。
她似乎听到了暗红色的血珠儿落地一瞬的清响,她不忍再看,她明白他是靠坚强的意志憋住最后一口气,才能巍然站在那里。
“放了他,我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她闭上了垂泪的眼睛,唇齿不由自主的颤动。
“放了他?你认为有可能么?”一个绑匪仰着脸冷冷嬉笑,猛地抬腿踢在舒洋膝盖上,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钢管的一端重重敲击在地面上,发出零落的声响。
“舒洋!!”乐心扑倒在他面前,用手捧住了他的脸庞,“傻瓜……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他强忍剧痛凝望着她,忽觉一股带着腥气的热流上涌,冲破了喉咙的关口,不受抑制的喷吐而出。
微热的、鲜红的液体,像皑皑白雪中的点点红梅。
她嗅到一股铁锈的气味,那气味钻进她的心肺,让她的呼吸停滞。继而,她浑身遏制不住的颤抖,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醒来什么都不会发生。
“乐心……”舒洋勉强支撑身体,擦拭她苍白面颊上融了血渍的泪水,“不要哭……你的眼泪不该为我而流……”
“死到临头了还有空打情骂俏,让爷爷送你们一起上路!!”一个绑匪因手臂被舒洋打伤,心中暴怒,举刀就要砍,却被姓潘的挡住。
“有意思,真有意思。”潘局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他绕着他们踱了几步,问舒洋,“你是她什么人?哥哥?朋友?你知不知道,你来这儿等于送死?”
舒洋强忍剧痛,怒目而视,不予答话。
潘局在他面前蹲下来,像看着待宰的羔羊。
“别告诉我,你是她的情人。”潘局转动着手腕上的名贵手表,“哈哈!傻小子,为了所谓的情意,竟然连命都不要!哼!你觉得这很伟大吗?不!这不是伟大,是白痴!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关系只有相互利用,从来不会有人在意你的生活,除非你有某种利用价值。甘心被人利用但能够获得更大利益的人是聪明人,被人利用却得不偿失的人则是彻彻底底的傻瓜。她是纪风的女人,她永远不属于你!你为她卖命,就算她一时感动,很快就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哼!”舒洋报以同样的嗤笑,“许多人以为抛弃纯真的思想和感情……跟随利益和权势的脚步,懂得事事权衡得失、圆滑虚伪的处世,是一种成熟的标志,一项可靠的技能,能够在残酷的‘竞争法则’中立于不败之地。其实……他们错了,人之所以能称为人,而不同于丛林中的野兽,就在于人拥有了理性和感性,懂得追求超越物质生活的精神生活,在纯洁的真理和灵魂的信仰面前,能够有勇气舍弃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甚至是生命。得与失,自在人心,从来没有度量器。你不理解,是你的损失。当有一天……你为今日所做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在无限的懊悔中幡然醒悟,你才能明白,今天的你,缺了些什么。”
“年轻人,别傻了,保住命才能谈其他!”潘局阴笑着拍了拍他的脸,“满嘴歪理邪说,以为自己是文艺青年啊,文艺青年都是疯子!”
“没错,我是个疯子,我是疯子眼中的疯子!”舒洋顶住最后一口气,趁所有人陷入沉思中,飞速拉起乐心就往楼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