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停了,纪思泪流满面。她从音乐里感受到了乐心的挚诚,那份难得的挚诚动人肺腑、感化人心。
“这把长笛就送给你吧。”乐心将长笛递给纪思。
那莹紫色的闪光多么迷人,她一生的爱和梦都封存在里面,对她来说,这支笛子比生命更加重要,现在,她要把它交付给唯一值得拥有它的人。
“你要把它送给我?为什么?这不是你最心爱的东西吗?”纪思瞪大了眼睛,没有接。
“这的确是我最心爱的,但是,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它需要一个新主人。你是妈妈的女儿,它是妈妈的遗物,我应该把它交给你。”
“拿开!那个女人的东西我不会要!”纪思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
“时到今日,姐还在怪妈吗?你不该怪她,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妈是怎样的人。她的善良和宽容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在临死的一刻她还叮嘱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恨任何人,我想如果不是她去世得太早,她一定会去找你,她的心里面,最惦念的人就是你。”
“不可能!别说了!我不信!”
“这支笛子你收下,要是你依然固执的怨恨着最爱你的人,那就把它丢进垃圾桶,然后继续生活在无穷的阴暗中吧。”
乐心拉过她的手,将笛子放在她手心里,帮她合起了手指。
“不要让纪风知道我把笛子给了你,因为他最清楚这支笛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纪思低头不语,她很怕眼眶中的泪又会掉落下来,在乐心的面前哭泣多么有失颜面。
乐心深切的望着她,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明白这些年来姐姐心里的苦,纪风曾跟我提起过小时候的事,姐姐为了保护他,为了有尊严的生存下去,总要摆出刁蛮强悍的样子,日子一久,就忘记了自己其实只是个柔弱的女孩,也需要别人保护。”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我所承受的痛苦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
“这本就是个充满苦难的世界,许多人都承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那些穷困潦倒、露宿街头的人们,还有像我一样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人们,看看他们,你就会发现你不是过得最辛苦的一个,你已经很幸运,你应该给自己一个快乐的理由。”
“我快不快乐,与你无关,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希望你快乐,姐姐。你已经不再是看人脸色生活的小女孩,你有主宰自己人生的能力,为什么不尝试着做自己,打破那些令你窒息的禁锢,选择自己所喜欢的生活?”
“我喜欢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你不是一个机器被人按动开关就要按部就班的运作,如果不是你真心想做,那么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家族事业、财富地位、父亲的认同、纪风的未来,你背负的所有这一切都真的那么重要吗?你给自己的思维设定了一个错误的前提,所以才会导致一系列错误的结果,你不能一错再错!”
“住口!还轮不到你跟我说教!”
“我快要死了!姐姐!我已经快死了!我只想在死前好好跟你聊一聊,我所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即使你不喜欢听,也请你出于对我的怜悯,让我说下去。”
“你说再多也没有用,为了纪风,就算我不快乐,我还是会继续下去。”
“为了纪风?你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吗?你了解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吗?你知不知道你厚重而独断的爱令他多么痛苦!你一直在毒害他,你不尊重他的选择,也不关心他是否愿意,只管向他灌输着你偏激的思想,让他按照你预设的道路去走,一个对自己人生都缺少发言权的人怎么可能步入成功?那所谓的成功都只是假象而已,别人眼中的光环,对他来说,只是挥之不去的空虚。”
“如果不追求成功,那人生还能追求什么?人活着不就是应该向上看么?”
“众生皆迷,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个目的,否则就会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什么目的并不重要,但要把心摆正,无论是追求爱情还是梦想,都应该怀抱着单纯的希望,只有单纯,心灵才会高尚,只有心灵高尚,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坦然而祥和的幸福。”
“我不想听这些,和那些夸夸其谈的‘心灵鸡汤’一样不知所谓。”纪思拉开了门。
“印城……那个摄影师,你还记得他吗?”
听到这个名字,纪思像被针刺了一般,眼神游荡,轻咬双唇,手从门把手上滑落下来。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
“纪风说他曾是你唯一爱过的人。”
纪思的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太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有些事很容易被忘记,但有些人却不会。也许你已经不再爱他,甚至记不清他的样子,可是我想,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你的脑海里还是会闪过某年的某个场景,朦胧却很美好。”
“做人要向前看,我已经结婚,过去的人和事没必要回忆。”
“你根本不爱你的老公,这段商业联姻让你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你厌恶到了极致,却还要违心的维系,不是吗?”
“够了!别再说了!”
“去看看印城吧,看看他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眼泪从纪思眼中掉落,她慌忙跨出门,跑了出去,一直跑到路边,叫了辆的士,来到医学研究中心。
上了15楼,安静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她径直到了最后的一间办公室,推门进去。
里面正在认真工作的男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纪思,赶紧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她面前。
“孝全!”她看着那个男人,眼泪“唰”的流下来。
“怎么了?Honey?”男人用手替她擦拭泪水,用一种宠溺的目光凝视她。
她甩开了他的手,来到他的试验台前,拿起一只盛有蓝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在手中晃着,神情极其复杂。
“FREE,真的无药可救吗?”不知她是在问尹孝全,还是在问自己。
“怎么,后悔了?我认识的纪思,做了从不后悔。”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很乱,孝全,告诉我,有没有办法可以控制住FREE病毒?”
“没有。在你让我给她注射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这将是无可挽回的,我想她现在的症状已经相当明显。”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我给你五天的时间,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救回她。”
“纪思!”男人扳过了她的肩头,“她的死已经是必然,我不是神,我做不到。你不是很恨她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心意?你看你,迷茫又慌乱,这太不像你了。”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残暴、冷酷,双手沾满鲜血却仍然无动于衷,甚至哈哈大笑,这才是我对吗?和我这样可怕的人在一起,你就从来没担心过、没质疑过吗?”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就认为是对的。我不在乎是非对错,我只在乎你是否开心。”
“你真是个疯子,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从大学开始,这么多年,你就像是我身边一条惟命是从的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从来不过问原因,呵,你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为什么要成为任我摆布的奴隶!”纪思歇斯底里的冲他怒吼。
“因为我爱你。”他眼中迷失了自我的深情令纪思觉得周身发寒,她向后退了几步,流着泪摇头。
“爱我?像我这样没有人性的坏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爱!我应该下地狱!孝全,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不!纪思!”尹孝全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狂热的吻她的唇,她想反抗,却被他牢牢的拥住,混乱的情感渐渐使她失去了理性,她索性不顾一切的宣泄,和尹孝全疯狂的纠缠在一起……
激情过后,他们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她靠在尹孝全的肩头,目光似痛楚、似麻木、似不解、似忧虑。
“真奇怪,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竟然感到心痛,这真是毫无道理。她死了,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可是我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是不是她对你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
“她喊我姐姐,拥抱了我,然后将珍如生命的长笛给了我。我看得出她的感情是发自真心的,真令人费解,我曾那样对她,她不是应该恨我才对么?在她拥抱我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很温暖,就像被亲人拥抱着一样,那种感觉让我很不安,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别胡思乱想,你只是一直以来太过孤独,才会被她的热情打动。人临死前会看开一些事,她不怨你也很正常。”
“我后悔了,孝全。我第一次有了内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