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啊呆听不见我心里的想法，看不到我目光里面的排斥。她望着窗户外面蓝白色的天笑，开始一场像是自言自语式的倾诉。她说了好多话，一字一句都像水一样从我心脏上面柔软地流过。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我回忆起那个下午她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才真正从心里浮泛起一丝因了解而生的苦楚，但我仍旧选择不在乎。当我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任是她历经磨难万般辛苦我也只认为她咎由自取，我若是去同情她的苦，那么，谁来承担那些因她而不幸的人的苦？命运从来都公平，所以我们才会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去犯那些明知是错的错。她说我爱苏家明。我爱苏家明。我爱苏家明。她说小暖，你不懂，我是真的很爱苏家明。你肯定不会懂。她说我不是因为他对池宁那么好那么温柔而爱他，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根本还不认识池宁，根本不知道他会是我的室友的男朋友。去年开学的第一天，在学校入口处的花坛旁边，我看见苏家明站在明亮的阳光下面，背着吉他，带着笑，我觉得自己的生命，被这样的一幕给点亮了，我像是突然活了，而从前所有的那些日子，都不算是活过。他那么英俊，小暖，那么英俊，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看都打动人心。你不能明白那一刻我有多紧张，我全身都在颤抖，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哭。我真的想走过去跟他说一声你好，或者就只是走过去，站到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也好，可我终于还是没有敢。我从来都不是那么勇敢的人，小暖。
她说着，突然停顿下来抬起头去看赵阳。赵阳还没有醒，在梦里笑，有点像是在耍无赖的样子，大概正梦见自己是韦小宝，左拥右抱，前呼后拥，占尽天下春色。
啊呆又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笑，笑得模糊混乱，支离破碎。我发现我从前在张扬身上用过“支离破碎”这个词，现在又用在了啊呆身上。她们姐妹的生活后来那么混乱，像一出闹剧。张扬让啊呆躲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去面对所有所有所有的问题，所有的苦痛挣扎兵荒马乱还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很多年后我在车站的人来人往中跌坐在地上失声痛笑，我看见啊呆站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冷眼旁观我们的生活，就好像她完全生活在生活之外。于是我就想起多年以前，在大学里，在我们的寝室里，在赵阳酣甜的睡梦里，她跟我讲她是怎样地爱苏家明。
这时光，真好笑啊，你再也不能编出比我们的生活更可笑的剧本了。所以我总能不停不停地笑。有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了，忍不住地嚎啕痛哭。有时候笑着笑着，又发起狠来，像凶猛的野兽，露出惨生生的牙，撕咬这混乱的生活和破碎的关系。十年以后站在闲云水绿第8号别墅的客厅里，站在英俊的甄先生面前，阳光铺天盖地浇在我们身上，我已经恨得没了力气，只求一死，只求以我的一死，换天地安宁，换别人能够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