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赵阳的手慢慢往办公楼走，我走得很慢，都慢得产生飞沙走石的幻觉来了，我说赵阳你闻，风里有向日葵的味道。他抓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我侧过脸去看他，他的嘴唇干得起了皮，并且没有血色。他没有看我，但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说小暖，你说的向日葵，在我们那个时候，叫朝歌花。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问。我说赵阳，锦素真的很漂亮，我第一次看见她，就呆住了。他说我知道，他很漂亮，他是朝歌王的女儿。我说赵阳，你慢一点好不好，我没力气走那么快。然后我指着前面的楼说赵阳，锦素的办公室在二楼，楼梯上去左手边第三间。
于是赵阳松开我，踉跄着飞奔而去，摔倒了两次。
我走上楼的时候，看见赵阳跌坐在锦素的办公室门口。锦素就坐在她的办公桌前，阳光像水一样倾泻在她身上，明亮到刺疼眼睛，她看上去那么美，端庄而柔情，每一寸皮肤每一楼呼吸都弥散出骨血里面冷静的高傲。刚才赵阳说她的前世是朝歌王的女儿。虽然我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朝歌王是谁，但终归是王，那么锦素的前世，就是公主。一个公主，一个贵族，自然是有天生的傲气的，再不动声色，也遮掩不住。
我没有管赵阳，兀自走进办公室，轻轻地喊她一声，她抬起脸对我笑，有一抹苍凉的意味。这个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隔世重逢的境头终于上演，我的心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锦素说小暖，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也挪不动脚步，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走廊里的赵阳，他没有在看锦素，他抬着脸，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里是越来越浓重的慌张，好像他也听见了我从锦素的笑容里面听见的那种死亡来临之前神秘而悲凉的声音，那让人害怕的声音。
锦素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她说小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我抬起眼睛看着她笑，说没事，天真冷，我又穿少了。她再一次把身上的披肩拿下来给我披上，把我扶到她办公桌旁边坐下，打开空调，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关上办公室的门，她看不见离她只几米远的赵阳，她把他关在了门外，关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门慢慢合上，我看见赵阳的脸，在煎熬挣扎中慢慢崩溃。这和我想象中他们重逢的场景不一样，为什么我没有在赵阳的表情里读出深重的爱情？他看着锦素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即将失去的亲人或者朋友，而不是一个久别几千年终于再遇见的爱人。
我恍然明白过来，我弄错了，他们并不是爱人，她并不是赵阳爱了几千年的那个女子，不是的，赵阳的表情让我明白我弄错了。我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的锦素，我想用这样悲伤的目光读出她命里的悲伤，可惜我什么都读不出，我不知道赵阳为什么那样绝望。
那种绝望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