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客户看完房子回售楼处，一进门就闻到硝烟味了，田娜冰冷冷地站在大厅的中央，所有人都正襟危站在这里或者那里，离她远远的，一言不发。铁头拿来的那些水果被扔在地上，扔在垃圾桶里，一派狼籍，我不用问就能明白怎么个情况，田娜终于发飚了。这么些天，她进进出出，一天比一天冷淡，一天比一天傲慢，喉咙口憋着的那口气，终于逮着今天这个机会爆发了，终于要在我们面前，竖立她作为老板娘的威风了。
乔岸生和骆骆都给我递眼色，我当没看见。自顾自招呼客户坐下，从楼书里圈出刚才看过的两个户型，算好首付和税费，每个月的按揭款，客客气气把他们送到大门外面，然后转回身，从垃圾桶里把完好的水果捡起来，骂乔岸生他们，说好学不学偏尽学会浪费，揍不死你们几个不要好的。还不赶紧帮着收拾？
乔岸生和骆骆看看田娜，没敢动。紫蔓倒是马上过来帮我忙，用果盆把捡出来的水果盛了端去洗干净，然后找几个干净的颜料袋一份一份装好，每人都分一份，连那个不常笑的保洁阿姨都给了她一份，她不肯收，我就骂，说叫你拿你就给我拿着！有些人想要我还不给呢！我这是典型的指桑骂怀，我就想骂骂田娜，想趁她理加疯狂之前把她骂醒来。
保洁阿姨把水果接过去的时候，神情忧郁地远远望了田娜一眼。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沉静地想着，如果田娜骂我，要怎样对待，是骂回去还，还是不予理会，还是干脆冷笑，或者还是当着她的面给舅舅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他新娶回家的这个令他引以为傲的女人在背着他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泼妇嘴脸。我现在突然好怀念从前那个母夜叉舅妈，估计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怀念。
我问乔岸生丁力在哪。
她说你刚进去看房的时候，他就回单位上班去了。我说也好，不然这里准得打起来。我说这话的时候没看田娜，但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欠着债呢，落到谁手里都得挨上一顿骂一顿打呢！都成这样了还不夹着尾吧好好做人，你可真够行的！
第二天我去上班，他们全都坐在前台发懵，抬着苦逼死人的目光看我，把一份材料推到我面前。我不急着看，慢慢地把包放进橱柜，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笑着说怎么，撒旦把入狱指南给你们发来了？一个一个全都跟吞了苍蝇似的，有那么难受？骆骆说小暖，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你管秦总喊舅舅，是杀是剐还是发配边疆都轮不到你头上，我们又没那个金钟护体，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说哟，你连这个都眼红？那行，以后你管秦总叫舅舅，顺带着喊田娜一声舅妈，多大点事，至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骆骆听见我这么轻描淡写，跳起来了，把桌上的材料砰一下拍我怀里，朝我吼：多大点事？你自己看看这是多大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