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还没有从刚才碰见熟人的的兴奋劲里跑出来，颠着脚说：你不知道，刚才那厮，是我们村里有名的祸害，小时候尽跟我屁股后面混，我闯大祸，他闯小祸，他闯了祸没胆子扛，屎盆子全往我脑袋上扣，我不知道替他扛了多少罪，是我小时候难得的一个好玩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转学去了别的地方，害我孤单得要死。二傻虽然也天天粘着我，可他从来不肯闯祸，还替我兜祸，顽皮的年代，他那样实在没意思透了。倒是刚才那厮，跟我很是志同道合，他转学了以后吧，我很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沧凉，真的，不骗你。前年的时候，他突然又回村里来了，还带了个漂亮老婆，生了个大胖儿子，我问他还想不想跟我再继续闯江湖的时候，他激动得眼睛里都快窜出火来了，问我怎么个闯法，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就把她老婆买了准备给支书送礼的两瓶好酒给偷着喝光了，第二天，他老婆发现，大怒，然后，那厮一骨脑儿全推在我头上，说是我拿着斧头逼他干的，你说他这人，白吃这么些年的饭，愣是没长点骨气！
她长江黄河说得滔滔不绝，兴奋得脸上开出花来，说一会还回头看，想从人群里再看刚才那货一眼，可惜早没影了。
甄先生只是听，淡淡然的，等她终于住嘴了，才说：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意思？
艾草满腔热血瞬间被浇灭，她翻着白眼斜他，冷冷淡淡地说：你这个人，有时候装得人模人样惟妙惟肖，害我老是忘记掉其实你根本不是人。以后时不是的你得提醒我一下，省得我白浪费热情！
甄先生想回敬她两句，一抬眼，马上把话咽回去了，因为顾小暖和乔岸生正迎面走来。
他想观察，想从艾草和顾小暖的眼神交流中看出点什么，至少，他想弄清楚顾小暖到底有没有认出艾草。她应该认出的，早就应该认出了，从她遇见艾草的第一面就该认出了，就算相貌再变，就算艾草故作冷漠，她也没道理认不出。更何况，艾草耳朵上始终都戴着她送的那对红色玛瑙耳环。
可惜，他真的什么都察觉不到。顾小暖先是望着他笑，喊了声甄先生，然后再跟艾草打招呼，一言一行都得体大方，不露破绽，看得甄先生都恍惚起来，甚至有点惊心，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提示，否则，他计划好的一切，可能真就要在她的浑然无觉中泡汤了。
顾小暖没说什么话，乔岸生倒是说得不少，别墅的装修已经进入最后的细节阶段，家俱家电明后天就能进场，什么什么什么的，说得眉飞色舞，好像那房子有她一份似的。
再聊了几句，道别散开，各往各的方向走。甄先生几次想回头，又怕艾草会觉察出什么，只能作罢，念头转来转去，搞得心里长草，特混乱。如果不能在顾小暖三十岁生日之前把她的灵魂收进来，那她的命运就会彻底转移轨道，滑向落娘替她谋求到的幸福平安里去，他就再也机会了，三十年的苦心经营，若是落个惨死的下场，真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