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岸生原本已经很习惯张冬梅的哭哭啼啼了，她还在家里住的那些年，张冬梅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是不哭的，基本没有露过什么笑脸。但是今天的情况看着好像比从前都严重，张冬梅右脸上有个模糊的手掌印，肯定是挨了打受了委屈跑出来的，跑得这样急，连件外套都没顾上穿，冻得全身发抖嘴唇青紫。
乔岸生见她只是哭，只是沉默，便急了，脸色跟着阴沉下去，声音也硬梆梆的，说嫂子，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张冬梅霎了霎眼睛，又霎下一脸的泪，她扭过脸，压着哽咽苦笑，说没什么大事，跟你哥吵了一架，就跑出来了，没地方去，想着到你这来挤一晚上，我不知道……
说到这里，停住，抬头往丁力那边看了一眼。
张冬梅是听说乔岸生在谈恋爱，但没想到这么晚了丁力会跟她一起回住的地方来，所以尴尬得不行，更是心慌得不行，想着乔岸生要是不留她，她可真得睡大马路了。
乔岸生也看出张冬梅在想什么，赶紧解释，说丁力只是送她回来，马上就要回自己家去的。她说嫂子你放心，你就住我这，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哥什么脾气你也知道，过两天他就好了，就来接你回去了，你安心在这里住着等，也好好歇几天，逛逛街，家里的事就让他们管去。
这话说得真心虚，谁听着都知道当不得真。乔岸生的大哥什么脾气，别说是张冬梅了，连丁力都已经了解了九分半。张冬梅就是冻死饿死在路边，他都不会搭理的。
张冬梅很抱歉地望了丁力一会，不说话了。丁力更是没什么话好说，三个人就那么默默地看地板，只听水壶轰轰地响。响了几分钟，水开了，丁力像是得了大赦似的赶紧找杯子泡茶，恭恭敬敬双手递给张冬梅，也跟乔岸生一样喊了声嫂子。
张冬梅半欠起身子受宠若惊捧接过茶，直望着乔岸生发慌，人家都喊她嫂子了，总该说点什么吧。但乔岸生没给她介绍，她还不能确定眼前这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就是她的男朋友，万一说岔了，更尴尬。乔岸生在人情世故里不算是笨到家的人，马上从表情里读明白她的窘迫，却不知道怎么说好，她心里是早把张冬梅当成家人的，一个女孩子，第一次正式把男朋友介绍给家人，总是有那么些古古怪怪的味道，所以自己也跟着窘迫，好一会才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嫂子，这是丁力。
这样就是很好了，一点问题都没了，张冬梅知道乔岸生的男朋友叫丁力，还知道好些别的事，是他去杭州把乔荣川从局子里保出来的，徐娟上次也是从他手里拿到钱的。她在家里无意中听徐娟跟乔荣海说乔岸生傍上了个开宝马跑车的有钱人什么什么的。
张冬梅想跟丁力笑一笑，想笑出点娘家人接纳他的意思来，可她心里实在太苦了，嘴角一撑，硬是撑出一副哭相，眼泪也跟着乱七八糟地掉。她搁下茶杯去抓丁力的手，说我知道，上次是你去把荣川领回来的，我们还欠着你钱，丁力你放心，我会把钱还上的，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