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以后，池宁冲回来，和金杰人一起把我从被子里弄出去，她说小暖你听着，我们会有办法的，只要丁力过来我们就能有办法。他之前不是来给我们抓过鬼吗？他说他们村里有个很厉害的神巫，我们让丁力打电话问那个神巫看要怎么办，一定会有办法的，小暖，赵阳不会死的，小暖你放心，我们会不让他死的，一定不会让他死的！
我愣愣地点着头。然后抖着身体爬到床边。
赵阳的脸正在一点一点变成水蓝色，一点一点往透明里变。我让他睁开眼睛。我说赵阳，你看着我。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说赵阳你不要睡着，你跟我讲话。他说好，我不睡，我跟你讲话。我说赵阳，你知道晚上为什么没有太阳吗？他说不知道。我说因为太阳也要睡觉。他嘴唇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动。我说赵阳，地上有一张十块钱和一张五块钱，你捡哪一张。他说废话，当然是捡十块的。我说呸，你不好两张都捡的？他眨了一下眼睛，当是笑了。我说赵阳，上次我藏在罐子里给雪艺留的巧克力，被谁偷着吃掉了？他说被胖子偷吃掉的。我说胖子不承认，硬说是你偷吃的。他说等我好了，打到她承认为止。
我还要往下说，赵阳突然抓住我的手，然后骂了一句脏话。他说操，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我问他怎么个熟悉法。他说这事情，真古怪，从前也发生过这么一回事情，我快要死了，有个姑娘就一直一直跟我说话不让我死……
他慢慢闭上眼睛，唇边浮起永别的笑，笑得很惨，却又透着一抹温暖，好像觉得自己这一去，能回到从前的生活里面，能再见到从前深爱过的那个姑娘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已经听不见。但我知道他在喊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地喊，小暖，小暖……
然后丁力就砰一下闯进来了。刚才池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洗澡，一听说这边的情况，满头泡沫都来不及冲掉，套上内裤就往我们这边奔。
张扬也来了，她不还不知道这里出的事，但她知道了一件别的事情，正奔过来想告诉我们的时候，看见我们这边的情况糟成这样，便把丁力和谭锐推进房间，锁上门，自己搬了条凳子守在门口，避免田娜突然过来闹事。
池宁跟林雪艺一起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说得很急很慌很乱，丁力听了个大概明白以后，顾不上看一眼赵阳，抓起电话就拨号码，一接通就劈里叭啦朝那边喊：阿依婆，是我，丁力，阿依婆我问你个事——不是抓鬼，我现在不抓鬼，阿依婆，我要救鬼，你帮帮我，有一只鬼，是只好鬼，很好很好的鬼，对我很好，对，好鬼，他现在好像快不行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阿依婆你救救他，快点救救他阿依婆——
丁力说话声音抖得厉害，还有点语无伦次，我无助地望着他，心里想着快点快点快点再不快点要来不及了，我已经听不见赵阳的呼吸了。然后电话那端一个粗哑高亢的声音吼过来：别慌！慌什么！别说话，听我问你，再回答我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