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又躺了一会，比先前有了些力气，便搂着我刮我的鼻子，转脸笑着骂丁力，说丁力，哭你个头，男子汉大丈夫，哭得跟个娘们似的，还当着这么多女孩的面，你好意思吗？！
丁力不管，还是哭，哭着骂说去你妈的赵阳！
他哭起来的样子可真难看，稀里哗啦的，一抽一抽的，跟个小丑一样，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地，眼泪水往嘴里流。
赵阳说：去，快去洗个热水澡，别冻着了，我让胖子拿衣服给你穿，免得你等会还得裸奔回去。胖子，去，找身衣服给丁力。
金杰人很听话地就弯腰打开箱子找衣服。
赵阳让林雪艺给他倒杯水，他说渴了。丁力刚刚走进卫生间，还没来得及打开水龙头，听见赵阳的话，马上又冲出来，说赵阳你等等，别急着喝，我打个电话问问阿依婆看你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喝水。
丁力又给阿依婆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很着急地问过来：怎么样，阿力？怎么样？救回来没有？丁力说：救回来了，阿依婆。
那边提着的一口气狠狠松下，喃喃地说：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
丁力一点力气都没有，缓缓地说阿依婆，谢谢你，回来我给你磕头。那边就大笑，说你个死小兔崽子，少偷几回我地里的西瓜，我就谢天谢地了。丁力说我保证以后不偷你的西瓜了，我还给你磕头，每年过年都来给你磕头。那边笑得很爽朗了，说好，这趟大学还真没白去，才这么点时间，个小毛孩子就变成大人了。嗯，不错。以后咱们村的小孩都得念大学，哪个不去，我用棍子打着去！
我们听着电话里的动静，都笑起来。那边也在笑。丁力问她赵阳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喝水，有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她说：好了就是好了，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不过以后吃东西真的要注意，千万别再发生这种事情，不是每次都能救得回的。
丁力看着我说：我们知道了，阿依婆。
那边又说：还有，你要跟那只鬼说清楚，他是越界的鬼，凡事要注意分寸，不能太留恋人间物事，到投胎的时间就去投胎。
丁力问她什么叫越界。那边就骂，说你的书都念到屁眼里去了？越界越界，就是从鬼界越到人界来了！这世界，真是太离谱了，你叫刚才那个女孩子来听电话，她叫什么来着？小暖？丁力说对，小暖。
然后丁力招手叫我过去，把听筒交到我手里。
我接听电话，哭着跟她说谢谢。她在电话那端笑，声音像风过树叶，苍凉的暖。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小暖，我不知道你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他真的是只好鬼，就好好待他，等他到该投胎的时间，一定要放他去投胎，不然错过时间，就不知道还要再等多少年了，知道吗？他是鬼，除非发生今天这样的意外，否则是不会老也不会死的，你是人，会老，会死，你懂我的意思吗，小暖？
我说我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