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跟着小宝在山上转,想要找到明寒好为他指路,然而山上的黑雾一重又一重,哪怕小宝认的路,她们也行进地十分缓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夜色越来越浓,无忧焦心地不得了,突然间浓雾里边伸过来一双手,拉住了无忧的肩膀。
无忧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上次被鬼傀抓伤的教训,于是她二话没说就挥剑向身后刺。
“是我。”
这是明寒的声音,无忧眼疾手快地偏开剑锋,转头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真是说曹操人就到,无忧放下一身警惕,桃花眸子笑吟吟地说: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这里太危险了,我已经找到阵眼所在,你跟着我走。”明寒向无忧简单交代后,便带着她向竹林深处走去,无忧依言紧紧跟在他后面,并没有多问什么。
走了约摸几里,小姑娘终于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腰间铃铛,独自停了下来,低头作沉思状。
明寒察觉到无忧不走了,于是转过头来温和地看着她,微笑道:
“怎么,姑娘是走累了吗?”
小姑娘站在距他十多步开外的地方,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沉默地抬头,眼睛里却是陌生神色。
“你不是他。”
“哦……”明寒嘴角的微笑僵了一下,又被他给掩饰过去,“姑娘莫不是在说笑,我这么就不是我了呢?”
“我知道。”无忧语气中已有一丝冷然,她举起剑眸中敌意展露无遗。
“呵……这可真是奇了。”傀儡“明寒”既知技俩被人识破,也就失去了装模作样的耐心,他缓缓走向无忧,按在剑鞘上的右手仿佛随时将抽出寒剑,面上却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被那个白衣服的识破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你这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这千面鬼郎的脸面往哪放呀?”
你爱往哪放就往哪放呗……无忧打心眼里翻了一个白眼,这只傀儡顶着明寒的脸站那阴阳怪气的说话,本来就让无忧别扭的不得了,她恨不能立马叫它闭嘴。
记得从前听先生讲过,傀儡以形貌评品,主要作用是蛊惑人心、暗中偷袭以及方便原主跑路。眼前这只傀儡,形貌上可谓是鬼斧神工无懈可击,足见那什么鬼郎的技艺高超。
但是傀儡的攻击力比鬼傀低许多,所以别看这傀儡现在如此嚣张,其实也就是装腔作势没什么能耐。无忧一边思索一边毫不留情地挥剑斩去,果然不出所料,那东西就如同纸糊的一般不经打,被桃木剑捅了好几个窟窿,很快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瘫在地。
经此一事,无忧每走一步都警惕了很多,周身黑雾不停地逼近,突然间黑暗中好像传出来什么人求救的声音。
她挥剑将那雾气劈成两团往两边驱赶,开出一条路来,走了没多远便看见一个身穿道袍,有点儿病恹恹的年轻人被缕缕黑气束在了一株青竹上。
“姑娘……救我!”那道士好像已经被困在这里好久了,面容憔悴奄奄一息,这若放在从前,无忧绝对二话不说出手相救。
但是眼下这山上藏了一个专门制作傀儡唬人的高手,叫人不得不防。无忧刚刚才遇上一个傀儡,很难得的多长了一份心眼。
“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小道三年前路过此处,帮助村民除邪,可惜自己学艺不精,反而被囚禁于此。”那道士坐在地上惭愧道。
无忧记得确实听温叔提起过有那么一位道长,她觉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又多问了一句:
“你姓甚名谁,师出何门?”
“青城山,李仪。”道士回答地没有片刻犹豫。
“那……那个怪物为什么没有杀你?”
道士听后面露悲意,慢慢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无忧大概自己也觉得这问题问的让人不好回答,那怪物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认为面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于是抛却那咄咄逼人腔调,换了个温和的语气道:
“我该怎么帮你?“
道士知道无忧愿意相救,感激之情顿时溢于言表,他连忙道:“这附近有一株红色竹子,姑娘你只要帮我将它折断,小道就有救了。”
这倒不难,无忧心里想着,没忘记安慰那道士道:“你在这里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明火符燃起,红色的竹子在这一片青竹之中十分显眼,很快便被无忧找着了。
她集中全身力气挥剑猛地斩下去,那赤色竹上却光滑地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反倒是那些围绕在竹边的黑雾像被刺激了似的,以赤竹为中心渐渐绕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像一堵墙一样将无忧困在了里边。
黑雾外传来得意的笑声。
“小丫头,方才不是很得意吗?如今还不是栽在了我手上。”
这腔调……除了那千面鬼郎没别人了,无忧顿时明白过来,气地七窍生烟,自己这是又着了人家的道了。
“用你这样一个修士作引……可是不知道抵得上多少幼童了,还真要好好谢谢你啊。”道士狞笑的语气里透着森冷,“只要再炼化了这个村子的人,我辛辛苦苦炼制的这一只鬼傀总算可以完工了。”
无忧听着心里发寒,都说鬼道之人杀人如麻,这个家伙……他竟然妄想取走整个村子的人命。
正苦思着该如何脱身,无忧腰间的赤金铃出人意料地响了,铃声清脆打断了无忧的思路,与此同时黑墙外那个邪修的笑声被一把银剑倏然斩断,无忧隐隐听见他狼狈又恶狠狠地对着什么人道:
“你如果想那个小丫头和十多个幼童魂飞魄散,这一剑只管落下去。”
是明寒来了。
无忧竖起耳朵,却不再听见对话,只听见黑雾外兵刃相接的刺耳之音。黑雾围成的墙不停向她挤来,压地她简直喘不过气,无忧双眼渐渐迷离,一些碎片般的幻像涌向脑海,无数声音仿佛在她耳畔喃喃私语。
……
一个满头灰发的老人家从棺材里抱出来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轻柔地拍着婴儿的背,看着婴儿清澈的眼眸,笑着道:“你这娃娃命硬,今后就只能陪着我这老头子了,别哭别哭,爷爷给你取个名……你就叫夜生吧。”
……
一群小孩在玩捉迷藏,其中一个摔倒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站在旁边的少年犹豫了一下,向那孩子伸出手,想要把他扶起来,那孩子看见少年那双六指的手,却是哭的更凶了:”妖怪……呜呜,我娘说了,夜生是妖怪,快走开!”
……
少年被绑在一根高高的石柱上,手上鲜血止不住流淌,他脚下四周围着一圈的枯枝,道士绕着他神神叨叨的念着咒法,满村的人冷漠地围看,怨毒的叫骂此起彼伏:
“就是他给村子带来灾害的!”
“就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烧死他!”
“烧死他!”
一个老头子突然扑上刑台,抱着少年哽咽道:“你们清醒些,不是这个孩子的错啊!”
火把燃起来,并没有顾惜这条苍老的性命,少年终于着急起来,疯了一般喊道:
“你们要杀就杀我,不要伤了我爷爷!”没有人听他争辩,火光后是一双双漠然的眼睛,静默地仿佛在围观一场献祭。
老头用身体护着少年,泪水流下来又被热浪烤干:“夜生,是爷爷没用,爷爷救不了你……”
少年眼睁睁看着老人被大火吞噬,曾经清澈的眼眸被怒火烧成了一片血红,他嘶哑的声音如同一只野兽在垂死挣扎:
“总有一天,我就算化为怨鬼,也要叫你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