淏天元年。
九重天上向来不见云彩,今日却异样的有大片云彩遮蔽了往常的霞光。
斩仙台周围,围满了天兵天将。台上只有一白衣女子浑身是血,鲜红的血在一尘不染的白衣上显得尤为突出,手上和脚上均被栓了铁链,仔细瞧那铁链,都隐隐的泛着寒光。
那女子一头青丝皆散落于腰际,从背后看让人觉得多了几分零落凄清之美感,又有几分傲骨凛冽的清然之气。
斩仙台是九重天上唯一大凶大恶之地,本只有犯下滔天大罪的罪神,才会被送往斩仙台进行降神。在平时。斩仙台就犹如九重天其他地方一样,不无寻常,但在行刑之时便会黑云密布,雷电轰鸣。据传,这是为了对大奸大恶的罪神进行警告。
身穿红色战甲,眉目之间带有一丝媚态的女子看着斩仙台上一脸平静的女子,顿了顿,最后还是迈步到那女子身后。
“殿下,该走了。”在那女子面前,红衣女子还是不敢太过逾矩,这已成为她万年的习惯了。
女子听见声音,并未转头:“连篱,可会后悔?”
连篱面色僵了僵,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的坚定了下来:“连篱自己选的路,会一直走下去,不会后悔。”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那女子听的。
听到这话,女子并不感到惊讶,连篱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罢了,告诉那个人,对婠婠好一点。”
连篱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她说的这些话无非就是想刺激自己,但这偏偏又是她最大的死穴,逃不过,躲不开。
“殿下如今已经站在斩仙台上,何必费那个功夫去担心旁人的安危,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等会儿的下场。”
那女子动了动手上的铁链,笑得有些讽刺:“帮他寻了这么久的万年玄铁,最后竟用在了我身上。”转而又看向了连篱,“有时间去九袭那儿一趟吧,你的五万岁礼物在他那儿。”
说完,那女子便拖着手脚上沉重的铁链跳进了斩仙台。
顿时天雷大作,天际之处仿佛有火光出现。
不过须臾,斩仙台恢复原样,一切又平静下来。
看这平静的景象,任谁也猜不到,就在方才一位主神陨落在了这里。
连篱还没反应过来,就那样地怔在原地。
过了许久,恍惚之间有一滴泪,缓缓的落下。
这几百年来,九重天上战乱不休,又经过了一番大动荡,整个神界都呈现出破败的景象,百花凋零,仙灵不在。
只不过倒有一处,仿佛从未经历过如此战乱一般,但好像也只是仿佛。
九袭正卧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脸惬意的指挥着童子们洒水做药,看见那童子一时站在原地看着门口,便循着他的目光,徐徐看了过去。
看见来人,脸上的笑意仿佛从未出现,不由得出口讽刺道:“花神大人如今可是咱们这位神帝面前的红人,如何还有时间来我这区区寒舍,我这人浪荡惯了,就怕污了您的眼。”
连篱也是一脸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九袭的语气:“她,留给我的东西。”
九袭端茶的手一顿,冷哼一声,不知道心里在嘀咕什么。大手一挥,一个极大的白玉盒子出现在他手上。
看起来极为贵重的东西,就被九袭随手扔在了连篱手上。九袭仿佛觉得连离好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连碰都不愿意碰。
“要不是她特别嘱咐,我宁愿把这东西砸了,我也不会给你。拿了东西后,就请您移步,以后也莫要再进我这药神宫了。”说罢,九袭还抖了抖衣袖,可能是觉得晦气吧。
连篱听着九袭的话觉得有些恼怒,便收了东西回了自己的花神宫。
连篱回宫以后,有些小心的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面熟悉的玉石琵琶。连篱顿时红了眼,颤着手去摸那面琵琶。
她知道她喜欢琵琶。
在她刚刚成为她的属神之时,那人便将这面琵琶送给了她,还摸着她的头对着她说:我们小阿篱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琵琶。而她也将这面琵琶作为成为属神以后的第一个武器。
后来龙族混沌下界,搅乱四海水域,残害生灵。她奉神谕下凡捉拿混沌,而那面琵琶也在和混沌的激战中断了弦。她为此还难过了好久,那人将琵琶拿回去说,她帮她修。
但过了好久,她换了新的武器,而她好像也把琵琶忘在了脑后。
她以为……她忘记了。
如今这琵琶的弦再不是原本普通白玉弦,而是换成了她独有的冰丝弦,上面还注入了她的神力。
如今,这琵琶俨然成了一把神器!
连篱心中五感交集,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殿下……你太狠了。”
那哭声回荡在花神宫中,在风中飘零,多了几分虚幻,不知是真是假。
淏天十年。
战神出关,起兵造反,一度兵压昊天大殿,帝与之面谈,三日后,战神撤兵,后不知所踪。
龙吟.
景若轻轻捏了枚白子,执在手中,美眸流转,思索了几息时间,一枚晶莹的白子便落在了纵横之间,一子落下,局中的黑子顿时便失了颜色。
坐在景若对面的男子,将手中的黑子扔到棋盒中,往后一躺用手撑着头,悠悠的叹了口气:“不来了不来了,这都第几局了,你莫不是在拿我撒气吧。”
景若轻抿了口茶:“有何气可撒,又有何气撒在你身上了?”
“也是,”那男子坐了起来,用手执起一枚黑子,“在这儿也就指你敢用妖玉当棋子了。”
“不都是棋子吗。”景若一挥手便将棋盒连同棋盘一同收了。
手中的棋子突然消失,男子也不恼,只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我才化成人形不久,你就如此欺负我,对我如此小气,可当真是无情无义啊!”
景若不理会他的怨念,只继续说:“妖界好像有了点影子。”
男子正准备端茶的手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慢慢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好像是好久好久的事了,竟又有了异动。”
“好像妖界千年前并未全部灭亡,留了些许血脉逃来了人界,有些隐居不问世事,有些嫁娶。”景若说道。
“妖界受血脉限制,子嗣稀薄,按理说,千年后的今日不该有妖界之人出没了,就算有那血脉也应该被人类血脉融合了。”男子放下了茶盏,疑惑道。
景若正色道:“不然,好像数年前,一大妖之女嫁入了虎啸国,成了皇后,与那帝皇育有一子,且天赋卓越。”
“皇室之人?这女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呀,不过这与你何干,我觉得你可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男子好奇的询问。
“我猜妖界之人休养生息了数千年,而又培养出了一个天赋不凡的后辈,背后怕是……”景若的话没有说完,男子却也明白了。
“且这后辈来历不一般,竟能在千年后还能将妖族血脉觉醒五成,不知花了多少代价。”
景若对那男子说道:“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了,阿宥,去帮我找一样东西,如何?”
“你想找那样东西?”宥殊猜测着,见景若点了头,便有些无奈,“我怕是欠了你的,那样东西有多难找,你不知道?”
景若眼中有了些笑意:“正是因为我知道,才会让你去找的。”
“要喝点酒吗?”宥殊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两瓶酒来,放在了木案上。
景若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些意外,但还是拿起一壶酒扯开了瓶塞。一打开,一股清冽的酒香便溢了出来一闻,便知道是好酒。
宥殊有些骄傲:“怎么样?好酒吧。”
景若轻酌了一口,顿时酒香盈满了鼻:“我虽精于茶道,但于酒上却还是知之甚少。”
“这酒可是我珍藏许久的。”宥殊豪饮一大口。
“你何时出发?”景若没有问酒的来历。
宥殊有些泄气:“你可真够杀风景的,明日我便出发,行了吧。”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明明还是个未经历过人情世故的黄毛丫头,怎得如此老成,一板一眼的,无趣,无趣呀!”宥殊仔细看了看景若,“你不会是哪个老妖婆返老还童了吧?”
话音刚落,宥殊便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宥殊冷不丁的回头:“那个,我不是说你老,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景若不再盯着他,喝了口酒,悠悠的说:“阿宥,你活了有万儿八年了吧,我今年还尚未及笄。”
听完这句话,宥殊咬了咬后槽牙,转身便走:“这酒是喝不下去了,我现在就出发,你就好好的做你的摄政王殿下吧!”
景若眼中盛满了笑意,又喝了一口酒,慢慢的,一壶酒见底,景若却还无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