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们追到镇外不远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灰尘散去后,皮卡已经无影无踪。一群疯子站在原地四处看了一会儿,便三三两两的散开,又消失在了女王镇中各处不见了。
维吉尼亚早已被枪声惊醒,从二楼窗户里也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小姑娘吓得不轻,却很明智地没有惊慌喊叫,轻手轻脚地寻到了楼下来找到安心。俩人躲在窗旁,看着那个被击伤的疯子拖着长长的一道血迹在人行道上爬行了几十米,最后死在伊恩家门口的警戒带下。
此后再没有看到一个疯子,也没有看见一个活人,镇里依旧一片死寂。
安心试着给治安官办公室打电话,但是无法接通。
他没有查尔斯的私人号码。事实上在女王镇这个地方安心尽管认识很多人,却因为没有深交,从未留下过别人的联系方式,他的手机里除了公司的号码,只存储着一些当地的公共服务号码比如汽车维修之类的。而维吉尼亚的手机早已遗失在火场里被烧掉了,现在想跟查尔斯联系的时候才尴尬的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拨打的号码。
之所以要联系查尔斯,是因为安心想要去咸湖城跟秦洲和陆轻红汇合。
秦洲这个人安心是知道的,斯文内慧谦和有礼,从小到大都是妥妥的学霸,在犹塔大学留学取得博士学位后留在当地工作不过几年,就能够自己创业开公司从事电子技术研发,还搞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足以证明他的专业能力。但精通数理化,不会打电话,生活上更多的是陆轻红在照顾他。眼下这种极端局面下,对于他这么个文弱书生能不能把陆轻红照顾好,安心是持保留意见的。
并且,他对局势乐观的判断,也让安心很是担心,怕他们因此缺乏足够的准备,遇上意外情况就有可能要吃大亏。
从车斗里装载的东西可以看出,刚才驾车离开的那几个人明显是在逃离。尽管不知道镇里这种异样的安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根据看到的情况大致也可以判断出来,昨夜出现的疯子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量,现在的女王镇恐怕已经失去了控制,否则的话,不可能连查尔斯他们那些巡逻队员也不见了踪影——搞不好,查尔斯自己说不定也已经出事了。
甚至安心还在猜测,刚才那辆车上,绝对有参与了巡逻的人,只有他们才最清楚整体状况,知道事态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可能他们知道形势已经失控,所以才要赶紧逃离这里。
至于普通的镇民,估计如果没有发疯的话,都是跟自己一样躲在家里不敢露头,小心翼翼地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放到整个北美,只怕情况也是差不多的,那就是个大事件了。这样级别的灾难,绝对不是在家里躲两天就能熬过去的。自己固然阴差阳错的囤积了一些东西,陆轻红他们没有准备,想要靠着冰箱里那不知道有多少的一点点吃食挺过去,纯属痴心妄想。
不管怎么样,先过去跟他们会合再说,至于以后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维吉尼亚怎么办?
他当然可以让维吉尼亚一个人留在家里,给她留下足够的食物然后走人。可他既然答应了查尔斯照顾维吉尼亚,现在招呼都不打一个甩手就走,那就是言而无信了,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更何况现在如此危险,把这么一个刚刚失去亲人,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扔下,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但查尔斯联系不上,让安心犯了愁。
带上维吉尼亚一起走吗?慢说人家愿不愿意,就算她愿意,外面情况不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在前面等着,他自己一个人以身涉险没关系,大不了撒腿就跑。但是再加上个小女孩的话,可就不敢保证了。
还有最关键的是,不跟查尔斯报告就带走维吉尼亚的话,要是他告自己一个坑蒙拐骗啥的,那乐子可就大了,北美法律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办?
左思右想,如今之计,只能是先想办法找到查尔斯,跟他商量一下怎样给维吉尼亚做个妥当的安排。
安心用烤面包机烤了几片面包,把牛奶热了下,再煎几片火腿,和维吉尼亚胡乱吃完了早饭,扔给她一个苹果安排她去看电视,自己开始琢磨着怎么出去找查尔斯。
查尔斯家距离安心这边步行大概只有10分钟的脚程,问题是他家在镇子中间,要过去的话就必须穿过镇里人口最密集的区域,疯子们耳聪目明,跑得还贼快,这一趟的风险无疑是很大的。
开车肯定是不行的,动静太大,外面情况不明,刚才那辆车差点失控就是前车之鉴,他可不想车后面带着几十个疯子来玩个心跳大游行,那么就只能考虑潜行过去了。
反复权衡之后,安心换上了工装。这件背带裤式的卡其布沙漠工装厚实耐磨,万一遇上疯子多少能够抗住几下他们的牙口,又宽松合体适宜行动,走动间也不会像羽绒服那样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手臂上没有防护,倒也好解决,他拆开一个瓦楞纸箱,用刀将纸皮切成许多五六公分宽的长条,两条合成一条,然后再用胶带把它们并排缠在手臂上,就做成了一个简单又实用的护臂。这玩意用来对付牙齿和抓挠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现在就剩下脑袋和脖子没有防护了。安心没有头盔,也没有帽子,就只好拿了块浴巾围在脖子上。浴巾有点长,来回围了两圈,还有多余的塞进衣领里。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鼓鼓囊囊的倒像是害了大脖子病。
维吉尼亚奇怪地看着安心这一阵折腾,慢慢看出了名堂,紧张地问道:“安,你想出去吗?”
“是啊,我得出去一趟。”
“上帝呀!你疯了吗!!你也看到了,外面很多疯子,出去很危险!——你要去干什么?”维吉尼亚闻言顿时急了。
安心想了想,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实情比较好,于是道:“我必须搞清楚外面的情况,看看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有什么必要出去?呆在家里慢慢观察一样也可以知道呀!救援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安心心说我当然知道呆在家里更安全,可陆轻红那边实在放心不下呀!
“我只是到周围看看情况,万一有危险我就跑回来——我跑得很快的,那些疯子追不上我。”
维吉尼亚低声道:“可我不想你出去……”
安心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太远的。”
维吉尼亚只得点点头,跟着安心走到车库,看着他从车上拿下那根角钢,又跟着他回到厨房,在他开门之前再次叮嘱道:“小心点,有什么危险就赶紧回来。”
安心笑笑道:“我知道的,你别害怕,在家里躲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维吉尼亚点点头。
安心轻轻将厨房门拉开一条缝,先向外面来回看了几眼,确认周围没有疯子,才闪身而出,回手将门关上。
安心住的这幢小楼没有前院,只在屋后有块空地,堆着一些杂物,还有一辆锈迹斑斑的废弃汽车半掩在草丛中,空地周围用木桩拉了两根铁丝就算是篱笆了。他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从铁丝间钻了出去,顺着墙根躬着腰跑到车库门边,眼前便是街道了。
对面的人行道上,那个死去的疯子正静静地趴在那里。
气温已经上升了不少,风刮在脸上虽然冷,却不再刺骨。云层还是黑黑压压地盖在头顶,换在安心老家,这样的云层就预示着大雪即将来临,但这里是犹他沙漠,即便下雪也最多是飘几片雪花,地面都不带湿的那种。
安心快速地穿过街道,直接跑到伊恩家的木篱后面藏起身形,小心地观察四周的情况。临近的几幢房屋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像是没有人的样子,但安心清楚地记得刚才追车的那群疯子里面,有几个就是从这些房子里跑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回到屋里去。
对面二楼的窗户里,维吉尼亚正向他挥手。安心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躲好不要露头,自己转身走到伊恩家门口。
门是虚掩的,推门进去,屋里的灯还在亮着,墙上地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凌乱的房间里还保持着两天前那个夜晚的一切原样,仿佛时间在这里已经凝固,只是不再有主人的身影。
伊恩家是老式的木质房屋,面积挺大但没有二楼,安心进到这里,是想穿过房子从后面出去。外面街道上没有隐蔽的地方,路是好走了,但目标太显眼,容易被疯子们看见。
安心在屋里四处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起居室壁炉旁边的墙壁上挂着的一支长枪,他把枪取了下来,发现竟然是一支温彻斯特杠杆步枪。这枪实在太经典了,在电影和游戏里随处可见,那个跟扳机圈连在一起的环形推弹杆是它的标志性外观,让人印象深刻。没想到老伊恩还是个怀旧的人,居然收藏着这样一把早就停产的北美国民级步枪。
枪保养得很好,木托和金属零件都油汪汪的擦得一尘不染。安心兴致勃勃地反复推动杠杆试手感,枪机滑动发出的咔嚓声清脆悦耳。他在壁炉旁的柜子里找到了一盒子弹,装了几颗进去,举起来到处瞄,模拟射击,又扳动枪栓让它们一颗颗跳了出来,玩得不亦乐乎。
安心真的很想带着它走,但他此行需要的是安静,带上这玩意又不能开枪,还挺沉,倒不如他手里的角钢管用,反而是个累赘,最终他还是放回了原处,准备回来时再带走。
从后门出来,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房子了。十几米外便是另外一家的后院。四周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安心握紧了角钢刺,弯下腰,利用各家屋后的篱笆或者杂物隐蔽身影,先观察好地形,然后迅速地跑过去藏好,再观察下一个停留点,在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尽可能快地往前移动。
浓烈的血腥味不时地钻进鼻孔里,死寂的空气令人心慌。每经过一幢房子,安心都仔细地侧耳聆听屋里的动静,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看不到,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似的,一种无助和弱小的感觉怎样也抑制不住。
途中经过了昨夜的车祸现场,安心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梅尔老伴露出来的一条腿上布条褴褛,血肉模糊,能看见森森白骨,已被啃掉了大半的肉。他们身旁地上扔着几支步枪和手枪,还有几十枚黄澄澄的弹壳,大量的血脚印纷乱地重叠在一起,看不出去往了哪个方向。
再往前走,到了街角就要转向了,需要穿过街口去从另一边的房子后面走。他跑到横在街心的皮卡后伏低身子,探出头来向四周观望,屁股后两三米远的地方,便是两个倒伏的尸体,尸体上有咬痕也有弹孔,也不知道是被打死的疯子,还是被咬死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