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哗啦哗啦地下,周围的自行车来来往往。
这个年代还没有那么多的小汽车,在大街上的大部分都是自行车。混合着下雨的声音,自行车轮胎溅起的水花被迫降落在春时的白色裤脚,然后晕染了一片褐色的污渍。
她逃了今天的训练,因为今天小卖部内的电视机到了下午三点钟会准时播放美少女战士,她已经错过三集了,不想错过。听说今天的剧情很精彩,夜王子和美少女就要相遇了。
老白估计还以为她在上厕所,现在正在训练室等着她呢。
她不打算回去,因为回去不仅意味着没有美少女可以看,还要挨打。她不想挨打,因为她怕疼。事实上她不只怕疼,她怕很多东西。她怕虫子,怕黑,怕冷,怕热,怕脏,怕狗,怕猫,怕天上的鸟,怕水里的鱼。总之,她怕很多东西。每当冬天到了,就意味着春天不远了。她也讨厌春天,虽然她的言灵就是春,但是她就是讨厌。因为春天有太多她害怕的东西诞生了。
现在,正在下着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春时来到小卖部,此时小卖部门口已经坐满了端着小板凳的女孩子。小卖部的老板娘是一个喜爱孩子的女人。因为下午,她支起了巨大的伞,为女孩子们遮挡住外面哗啦哗啦的春雨。
“哎呀,小梅来啦,快坐吧。”老板娘笑得面目慈祥,喊着春时的小名。
“小梅来了,快给她让个位。”女孩们叽叽喳喳,然后给春时腾出了个位置。
春时坐下来,旁边立刻坐上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扎着两个牛角辫,身穿着鲜艳的红色公主裙,脚上的水靴也是鲜亮的红色。她就像一个红苹果,看着人心生怜惜。
“小梅,你看,我妈妈给我买的新裙子,是不是很漂亮?还有这一双水靴,特别好看。”小姑娘露出一些小得意,那是一个属于孩子的天真的炫耀。
春时眼底划过羡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渍的裤子和训练时候穿的灰扑扑的运动鞋,就不再说话了。
小姑娘只是想要听听别人的赞美罢了,这回春时没有反应,就自讨没趣,转身和别的小姑娘说话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美少女两集就这么播完了。此时的雨也停了,只留下满地清新的空气。
春时抖了抖裤子上因为水分蒸发而留下的泥土,然后起身,慢悠悠地走上了回往本部地路。
忽的,春时抬起头,看向了路边一棵树下。
那是一颗小小的梅花树,上面的花苞已经被雨水打落在地上,然后被站在树下的青年踩在脚底。
青年长得十分斯文俊美,灰色的眸子看起来毫无温度。他的视线定格在春时身上,嘴角勾勒出一丝此时春时看不懂的弧度。
春时看了一会这个男人,就转身不再理会,继续走向本部。
回到本部,不出意外,老白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老白,我回来了。”春时走到老白面前,然后被老白一个爆头。
“乖乖叫师傅,什么老白!”
春时怕很多事物,但是,她不害怕老白。虽然老白会揍她,让她捧着被揍得地方嗷嗷痛哭三小时,但是她依旧不会害怕老白。
因为他会在下雨的夜晚给她讲一听就老掉牙的故事,会摸她的头安慰痛哭的她,会幼稚的抢她喜欢的糖果。更是因为,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收留了无家可归,被当作怪物的她。
师傅给她取名“春时”,但是小名却叫做“小梅”。老白说,他希望小妹以后可以和寒冬中的梅一样,拥有坚韧的品格。
老白带着被痛揍了一顿的春时来到会议室,彼时会议室坐满了人。
“哎哟,小梅这是又逃训了?”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笑着打趣满头包的春时。
春时满脸怨念,不愿搭理他。男人也不恼怒,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味的糖果,递给春时。
小孩子心思单纯,见了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心底的小情绪瞬间消散了不少。她接过糖果,开开心心地拆了一颗丢进嘴里,瞬间开心飘起了小花,也就没有在意大人们在讨论的事物,只隐约听见了几个“组织”“言灵”“段亦青”几个词汇。
会议结束之后,春时已经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睡着了。
老白上前轻柔抱起春时,见她迷糊揉着眼睛,笑骂道,“就知道偷懒!”
春时干脆整个人趴在老白的肩膀上,迷迷糊糊之中,感觉什么东西被夹在了头发上。那好像是金色的梅花。
......
今天的春时是哭着跑出训练室的。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哭着跑出来的,当然她也不认为是最后一次。
原因无外乎训练太疼了,要面对老白给予的期望又太恐惧了而已。
她一步一步地走,边走边擦拭眼泪。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之前的一棵梅花树下。
“我才不要回去,回去肯定又要挨打!”春时抽抽嗒嗒蹲在树下,望着被雨水打落,早已经腐烂在泥土里的梅花。
“那就不回去了。”男人的声音突然在春时身后响起。
春时已经,立刻转头,就看见一个面孔略熟的青年站在树下。
“欸?”春时疑惑,与其同时,一声物体从高处坠落的砸在地面上才会有的巨响在身后响起。
“我叫做段亦青,你会加入我们的。”青年面上的笑容如同机器,冰冷没有温度。
春时呆楞在原地,直至男人离去,春时才僵硬回头,看向那个坠落的物体。
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在大人们拥挤推搡瞬间,从缝隙中,春时看见了那个坠落的物体。
那是前几天给她糖果的男人。到现在,她的口袋里还有一颗当时没有舍得吃掉的糖果。如今,艳红色的糖果和鲜血的颜色一模一样,刺目极了。
“小梅!”赶来的老白惊慌捂住小姑娘的眼睛,紧紧拥住小姑娘颤抖的身体。
春时僵住很久,才伸出手抱住师傅的身子。沉闷的哭声一点一点释放,断断续续,之后变得撕心裂肺。
她意识到,她差一点就死了。差一点,就会死在那个杀死叫做段亦青青年的手上。而在此之前,男人夺走了一个前辈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