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雪转过身,一个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身形修长,着蓝色长袍,头束银色宝冠,看起来温文尔雅,可眼里仿佛有说不出的哀伤。
他竟然是——是小蝴蝶!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来,中途看了一眼忆雪,就像天帝行礼,接着道:“陛下,那日臣外出恰巧在天池外遇见了公主,就聊了两句,公主的言谈举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模仿出来的,臣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公主,不是别人假扮的。”
字字句句都透着真诚,一点也不像是说谎,可忆雪的确没有见过他,如果真的见到了,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呢,当年小蝴蝶为救她而死,没想到他竟真的回到了天上,真是太好了。
可眼下可不是相认的时候,更何况小蝴蝶他知道自己就是柳儿吗,“没错,我差点忘了,我当日是遇见了……”忆雪想了一下,竟然不知道小蝴蝶在天宫叫什么,是什么职位,差点穿帮,还好绿竹打断了她:“你!你是……”绿竹看清时轩的脸后,吓得瞪大了眼珠,在凡间她可是一点也看不起时轩,更是误杀了他,现在再见到,可不是要害怕吗?“你和公主是一伙的,你是要报复我,你……“
“这位小仙娥,我乃灵宝天尊之子——时轩神君,素来闭门不出不理朝政,与公主也不熟,怎么就与公主是一伙的了?”忆雪听着他介绍自己的这番话,怎么感觉是对自己说的。
原来时轩是他的真名,他竟是灵宝天尊的儿子,地位与离浩一般无二,只是忆雪在天上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听说过他呢。
天帝问道:“时轩,她说你要报复她,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当初臣被贬下凡间,是这个仙娥私自下凡犯下孽障,误杀了我。不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因此早早回了天宫,说来还要感谢她呢,怎么还有报复这一说呢。”他说话有条不紊,沉稳大气,与忆雪印象中那个爱玩开朗的小蝴蝶一点也不一样,果然时间会改变一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变了,可谁又想真的变呢,还不是被现实逼得无路可退,能打败一个人的,永远只有现实。
天帝没再追查下去,只将绿竹关进了天牢,至于生死,任由忆雪处置。天帝的想法忆雪也能猜到一点,他若再追查,势必会被外人知道沐青的存在,进而查出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而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天帝再留着绿竹已经没有用了,留着她难保不会透露出更多的事情。虽然处置了绿竹,可寻找沐青仍在继续,天帝对外说是天牢逃走了一个囚犯,在六界四处搜寻,魔族自然也不例外,还好沐青已经被送到凡间了。
只是忆雪不明白,天帝既然想让绿竹永远闭嘴,为什么把她交给自己处置,不怕她告诉自己从前的事吗,难道天帝有什么办法让绿竹永远闭嘴,不告诉忆雪。
离开凌霄殿后,忆雪就和时轩在路上走着,忆雪不知该如何开口,是说好久不见,还是不要告诉他,他会不会是天帝派来的,自己能相信他吗,如果他还是小蝴蝶,忆雪当然何以无条件相信他,可他现在是时轩神君啊。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那天根本没见过面。”
“是,我们没见过,而且我亲眼看见有人变成了你的样子,那个人应该是魔族的女将军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公主让她这么做的,对吗?”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今日还要来帮我?”忆雪停下来脚步,看来他们要好好聊聊了。
“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他说话时一直盯着忆雪的眼睛,那眼神里,不知是喜悦还是哀伤,这样的眼神,忆雪好像在千殇的眼睛里也看到过,只是他不是千殇。
“那个人是谁?”
时轩突然浅笑一声,说道:“没什么,一个故人罢了。”他说得坚决,走得也洒脱,忆雪追上他又问:“那你不怕我与魔族勾结吗?”
“你不会的,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况且,你可是天女,真要是想做什么,也不用等到今日吧。”
说得倒挺有道理的,“那就谢谢神君了,告辞。”
望着忆雪远去的背影,时间仿佛又倒回到三千年前,她捧着那个受伤的小蝴蝶,放到了花蜜上,然后笑着离开,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她单纯天真,那个背影像是一束光,带他去找寻自由和快乐。尽管只有短短几日,可那是他漫长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哪怕为她而死也心甘情愿。只是眼前的这个背影再也没有熟悉的感觉了。
其实时轩回到天宫没多久,就听闻公主历劫归来,他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再一次宴会中看见她,才看见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公主忘记了一切,他不敢贸然相认,只是在角落偷偷观察,公主她聪明沉稳、杀伐果断,与柳儿没有半分相似。后来他终于死心了,或许她们只是长得像而已,公主与柳儿根本就是两个人,可即便只是一样的面容,就足以让他信任和偏爱。他掏出那方蓝色手帕,放在心口,悲从中来,难道他今生真的无缘见到柳儿了吗?
忆雪回到紫微宫,才发现红叶已经来了,红叶本是百花宫的仙娥,曾是初云最信任的手下,现在初云是不会回来了,忆雪就把她领到了紫微宫,想多照拂一下她,“红叶,你可知道时轩神君的事情,和我说说。”
“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有些耳闻。”
于是忆雪从红叶的口中得知,时轩本来就放荡不羁,后因藐视天规被贬下凡,后来回到天上,没想到收敛了不少,也不惹是生非了,开始闭关修炼,很少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基本上算是与世隔绝了,大家也就没再谈论过他。难怪忆雪没有听说过。
天牢里,绿竹被捆仙链锁住了双手,披头散发的,那个样子还真是狼狈,“公主,我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什么要害我?”
忆雪冷笑:“害你?难道不是你害我吗,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绿竹,这些年你在我手下为奴一定很不服吧,你看着我忘记一切,按照你向我说的那样去生活,去记那些虚假的记忆,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吧?”
绿竹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她慢慢接受了,“难怪你要这样对我,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这你不需要知道。”忆雪细细打量着绿竹,即使是身在天牢,她依旧八面玲珑,身上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可惜啊,如果她不是野心勃勃,在百花宫里安守本分,现在一定另有一番天地。“绿竹,当时在凡间我们都对你不错,可你怎么会因爱而不得就心生杀意!你现在可有半分悔改之心!”
“悔改?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悔改。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要勾勾手指,所有人都可以围着你转,可我不同,我只有靠自己才能保全性命,我只有一步一步往上爬,才不会有人敢欺负我。”
最初在百花宫的时候,她也曾天真的相信真心,可是那些仙子欺负她懦弱,看不起她,后来,她只有挺直腰板,狂妄到没有人敢再欺辱她的时候,才有人关注到她,她才觉得在这个世上不是孤身一人。那种感觉真的很好,让她沉迷,甚至让她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