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那话时的表情、声音，甚至连他轻微的呼吸停顿都清楚地徘徊在许胜脑海里。
继续游泳生涯。
找回自己的荣耀。
对于许胜而言，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更好，更充满诱惑力。
从站在出发台上的那一刻，再到最后与对面的终点墙相触，中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细细回味。
许胜还记得自己以前在体校的那段时间，有次宿舍楼停电，他们就趁着老师向维修人员询问什么时候来电，没时间注意这边的功夫，悄声在那里聊天。
也忘了说到什么地方，总之旁铺一男生沉默了半晌突然问起许胜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游泳。
关于自己的答案，许胜也有些记不清，但他还记得另一个男生的答复。
那男生一本正经地说，“我上辈子一定是条鱼，只有鱼才会这么离不开水。”
他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兴许是觉得那话太过中二。
另一个男生小声补充道，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说不出的欠揍，“那你这辈子应该也是一条鱼。”
在男生不解的目光下，他忍笑，“是酸菜鱼。”
又酸又菜又多余。
最先开口的那个男生秒懂，靠的一声起身掐住他的脖子，“你大爷！”
“谁大爷？”灯光骤然亮起，在刺眼的白光尽头，只看到那老师一手举着手电筒，站在窗边挑眉问道。
随着几声略显尴尬的咳嗽声，打闹的两个男生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床铺，规规矩矩地问好，“老师好。”
那老师随口应了声你们好，便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他们，“在楼底下都能听到你们声音，怎么整栋楼就你们声音最大？”
他越说越觉得痛心，“就算是什么人拿着个喇叭也要比你们声音小！”
话音刚落，床铺靠窗从头到尾一声未吭的那个男生突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到片刻，他开口喊了一声，“老师。”
顺着老师的手电筒照去，只见那人手里赫然拿着一个口哨，“老师，没有喇叭，只有口哨。”
老师：？？？
老师被气得想要立刻发火，但是一看到那男生真诚乖巧的眼神，顿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心底默念，我是一名好老师，不能生气，不能随意对学生发脾气，即使学生虐我千百遍，我仍旧是他们的好老师。
但。
不能生气个屁啊！
“306宿舍全体人员明天早上六点围着操场跑四圈。”
“是！”在一声声整齐的“是”中，只有一个格外突出的声音在疑惑地说“啊”。
待老师走后，酸菜鱼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地又闲不住想找旁人唠嗑。
最终他点兵点将地选到了刚才拿出口哨的男生。
“从心，你刚才挺刚啊。”从心是靠窗那个男生的外号，因着平时见到小虫子都有些害怕，故得名从心。
从心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默了半晌，正当酸菜鱼都不知道该说啥准备睡觉时，他突然开口问，“刚才老师要喇叭干什么？”
“所以合着你刚才压根不知道在干什么？”酸菜鱼觉得自己人傻了，他扶额，又觉得这样的事情果然是从心能做出来的。
从心在一片漆黑中点了点头，又想起这样酸菜鱼是看不到的，于是他小声道，“刚才我睡到一半听到老师在说喇叭。”
随着一声声的噗嗤笑声响起，酸菜鱼这才清楚原来没有一个人睡着。
“你们都没睡怎么还不聊天？都不觉得无聊吗？”他压着声音又努力让音量提高。
从心下意识摇了摇头，他笑容羞赧，“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无聊。”
日，这话题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酸菜鱼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又僵硬地躺回去，他认输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和从心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聊天？
……
“许胜？许胜？”清冷的女声呼唤着许胜的名字，待到许胜回神，他怔愣地啊了一声，才意识到旁边这个微蹙眉的女生是路遥。
挂在墙上滴滴答答的钟表提醒许胜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他想起因为时间太晚，母亲就煮了些白天刚包好就放进冰箱里冷冻的饺子，那是特意准备给路遥的。
许胜母亲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她嗔怪道，“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发呆，想什么呢？”
“不。”许胜垂下眼帘，低头吃了个碗中的饺子，“没想什么。”
伴随着许胜父亲的一声轻笑，路遥坐在一侧神色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一切。
“许胜。”
路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刚开了一局游戏不久，眼下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许胜不解地面向路遥，“怎么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
这话出口的同时，路遥将手机放到一旁，许胜眼尖地看到路遥这次仍旧是赢了。
该说不愧是路遥吗？
明明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却仍旧能以最优秀的成绩成为第一。
“你这次速度又快了。”许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时间后夸赞路遥。
于祁不知道怎么想的，说自己看到一个能三分钟结束一场游戏的神人，非要路遥也试试最快结束一场游戏可以用时多长时间。
路遥这段时间兴许是真的太过无聊，面对于祁的这个神奇想法，竟然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于是从吃完饭开始到现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路遥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从快半个小时结束一场游戏，到现在十分钟不到结束一场游戏。
许胜中间看了一下路遥是如何快速结束一场游戏，然后就看到路遥整个地图到处跑，各种找人，到后期直接开着车在地图内乱转，看到人直接拿车撞死。
许胜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为和路遥一起玩游戏的那九十九个人默哀。
“你刚才在想什么？”路遥没等到回复，难得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
许胜犹豫了片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自己明明还有阴影，却仍旧想要继续游泳。
“在想游泳？”路遥直勾勾地看着许胜，仿佛已经看穿他内心的一切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