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胜家与其他寻常人家不太相同,因着家里亲戚常年没有任何来往的原因,他们过年期间很少有需要到处跑着走亲戚的时候。
听到母亲说今年依旧不去亲戚家后,许胜打心底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在为难地想,如果今年过年真的要走亲戚,那路遥怎么办?
他蹙着眉。
路遥一向不喜欢和陌生的人故作熟稔,她分得太清。可偏偏过年就是这样,明明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还要演的跟天天相处一样熟悉。
不管见到哪一个人都要一口一个过年好,然后任由那些最陌生的熟人问来问去。
单单是想到这些,许胜就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这些事情对于自己而言倒还好,与旁人做这种事情做多了后倒也不怕这些,可他担心路遥。
一想到路遥要面对这些,他就下意识找不用走亲戚的借口。
还好今年依旧不用走亲戚,省了那些虚情假意地寒暄关怀。
许胜母亲失笑,“不就是走亲戚嘛,怎么感觉在你眼里像是即将奔赴战场?”
还没等到许胜的回答,她倏然间闻到空气中的焦味,许胜清楚地听到那一刻自己母亲脱口而出一句草原上最多的一种植物。
“草。”
慌里慌张地处理好差点烧坏的锅,以及差点发生火灾的厨房,许胜母亲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刚买的不锈钢材质锅,“我的锅啊……”
许胜无言,默默地跟了上去。
这能怪谁?
如果不是她在炒菜时,突然想起最近新出的电视剧,那她也就不会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可以一边做饭一边追剧。
锅,也就不至于成为现在这个又黑又红又黄的样子。
许胜母亲在用钢丝球狠命刷锅时,眼睛猛然间瞥到许胜的表情,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一口好锅就是一个优秀厨师最顶尖得力的助手。”
许胜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想笑。
他一句话没说,眼睛却在看了一眼锅后淡淡移开,好像在告诉自己母亲——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完全不知道锅坏了,也不知道优秀厨师把自己的得力助手烧坏了。
许胜母亲自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瞪了他一眼后就不再理会他,专心致志地收拾厨房。
半晌,一回头看见自己儿子还站在厨房门口的许胜妈妈有些茫然,她不解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许胜好像比她还要诧异,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陪遥儿吗?”许胜母亲毫不客气地指出许胜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在做什么。
许胜这才懂了自己妈妈的意思,他开口解释道,“路遥今天有点事出门了。”
“所以你就跟留守儿童一样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看我刷锅?”许胜母亲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她甚至觉得许胜这样不是留守儿童,还有点像孤寡老人。
许胜觉得自己头上一定有三条黑线,可他又无法反驳,毕竟自己确实是因为无聊才一直待在这里。
许胜母亲没等到许胜的下一句话,倒也不觉得失望,看了一眼窗外晴朗的天空,她问,“遥儿什么时候回来?”
许胜转身站在门口处面向客厅,他抬眼看着钟表,想起路遥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出的门,而现在是傍晚六点五十四分。
略加思索后,他摇了摇头,老实道,“不清楚,但是应该快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路遥说她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许胜母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呢喃了一声,“看来事情还有些棘手。”
对上许胜疑惑的目光后,她笑着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快下去帮我买瓶酱油,家里没酱油了。”
另一边。
从郊区到市中心坐车大概用了两个小时左右,路遥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快要六点,距离约定好的时间仅余下不到十分钟时间。
扫视四周,因着那人说一定要待在最显眼的地方才容易被看到,她最终选择坐在三米高的台阶翼墙上,随意地翻看手机。
斗地主差不多玩了三四局左右后,身边猛然间响起一个声音。
“快!出双王!对面绝对没炸!”
路遥手一顿,在下一秒选择出了双王,两个农民均是没能出牌。
“再出一个顺子一个三,这一局就稳赢!”那声音专心致志地指挥,“先出顺子吧,看他们牌的数量应该没有顺子。”
345678一出,只剩下一个三。
一个农民选择了不出,只要另一个农民身份的玩家选择不出,路遥就赢了。
“炸弹!”随着手机里的一声炸弹响起,那个农民身份的玩家还是出了个炸弹,只余下路遥看着手里的一张三陷入了沉思。
反正也赢不了了,路遥索性直接关了手机,她面向声音的主人。
“你是……蔡一安?”路遥微微挑眉,有些不确定地问。
在QQ上二人就有过短暂的个人介绍环节,蔡一安也不止一次说他那天会穿什么样的衣服。
“对!是我!我是蔡一安,蔡一安的蔡,一世平安的一安。”
和QQ上如出一辙的自我介绍,终于让路遥确认这个人就是酸菜鱼。
蔡一安,外号酸菜鱼。是许胜在体校时一个宿舍的舍友,也是在事情曝光后,第一个冲到胡梢面前直勾勾地一拳打在胡梢脸上的人。
台上右侧站着胡梢和他的家人,左侧站着校医,中间则站着校长老师。
当校医说完他所知道的事情后,蔡一安原先站在台下,他从左侧三两步迈过楼梯,忽视校长与老师,在底下的窃窃私语声中径直走向胡梢。
他右手攥紧,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右勾拳打在胡梢嘴边,霎时间胡梢嘴角青紫一片,随着一声声惊呼,蔡一安半点没有怂地迎上胡梢家长,他站得笔直,对上胡梢有些怯懦的目光,嗤笑道。
“你他妈的自己是个废物,还要害别人?”蔡一安声音不大,却响彻在这个寂静的场馆内,“老子今天就告诉你,有些人就算是离开了游泳,也会比你过得更好,因为他们本身就比你强!”
有老师试图让蔡一安回去,被校医硬是拦在那里。
“好!”
“说得好!”
最先起哄的人果不其然是306宿舍的人,蔡一安从台上还瞥见了从心高高举起的双手,这个时候连虫子都害怕的从心倒是不害怕老师事后的追究了。
“胡梢!废物!”
“胡梢!废物!”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在喊,反正到最后几乎所有学生全都在喊。
校长一连说了好几声肃静,可即使他是拿着话筒,也仍被这一声声废物盖住。
没有人能够阻止少年的激情与肆意,这是他们的英雄豪气,又疯又帅。
而这件事也将成为他们在体校中为数不多记忆最深刻的事情,会有人在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件事,然后想,我少年时期可真疯真浪,但他妈就是爽。
他们扯着嗓子拼命喊着,好像这样就可以显得自己也是英雄,在弱者出头,那时不管是和许胜有交情还是没交情的人,全都在怒骂胡梢。
“胡梢!废物!”
举起手高声指责胡梢的人快要站满整个场馆,维持秩序的老师最终也只好先放弃。
年纪大些的老师眉目慈爱地看着这些学生,突然感慨,“年轻真好。”
蔡一安站在台上,他目光透着讥讽,在所有的呼声中,声音冷淡地对胡梢说,“你,胡梢,废物。”
“他,许胜,你比不起,毁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