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赫杨被刘浅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给问得有些回避,他的目光涣散在眼前一片幽静的森林中,似乎已然找不到方向。
刘浅嘿嘿的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邵赫杨在撒谎。
因为昨天晚上他晕过去的时候,邵赫杨的伤势已然有所恢复,虽然不是彻底的,但是至少基本的行动还是能够做到的。
当时他们的处境如此危险,如果不是邵赫杨最终击杀了那个拼死追了他几个公里的人,那么他又怎么能够平安的活到现在,况且,对方的盒子还躺在山顶上呢。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你要知道,人头越多到时候换取的钱和积分就越多!积分你知道的吧?那可是升官发财的宝贝啊!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东西呀!”刘浅笑声过后,两眼泛着激动无比的光芒,既是庆幸亦是羡慕。
积分这种东西,无论是放在哪个地方、哪个人身上,都将是一笔无价之宝。那些主动或者被迫来到战场上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它而来的,在战局之中,每击杀一个人就会获得十个积分点,没有上限。
不过积分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的东西,每一局战争之中至少有百人参与,但最后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而且人数总共不会超过四个。可想而知,它究竟有多么的稀有。
邵赫杨对此并不稀罕,脸上也没有半分笑容。
他宁愿不要那些积分,今后也不想再继续没完没了的杀戮下去,因为这个无休无止的战场终究无法走到尽头,他只希望能避则避吧。
“哎,不过说起来,你小子的能耐还挺大的嘛!连我这种高手都无法应付的局面,到了你这居然就轻轻松松的摆平了,说实话,这一点我必须佩服你!”刘浅自顾自的说着,他没有回头,也并未注意到此时邵赫杨有些变化的脸色。
两人在缓缓的行进之中逐渐拉开了距离,从山顶下来,一路上走在前面的刘浅一边废话连篇,一边活蹦乱跳的加速前进。
而在他身后的邵赫杨,此时疲惫蔓延到了他的心神之上,加之昨晚并未完全恢复的伤势此时又仿佛鬼影一般缠绕在他虚弱的身体上,这使他一度走走停停,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不知不觉的走了一百多米之后,刘浅这才回过头来问道。
他也是刚刚想起来昨天晚上邵赫杨请求自己帮忙的事情,不由得想知道对方此时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但当他回过头看的时候,却是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无数沉浸在白茫茫的迷雾之中的树木相陪,而那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消瘦身影已然不知所踪。
他这下才暗叫不妙,连连往自己的嘴巴上抽了几下,带着恨意骂道:“就知道说!就知道说!人都不知道跟丢了!”几个巴掌过后,他连忙往回一路紧张的疾跑而去。
邵赫杨的消失令刘浅顿时心生恐慌,虽然对方的年纪明显要比自己小了许多,但是无论胆量还是技术,对方无疑都要比他强。
因为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他现在根本不敢一个人行动,只有邵赫杨跟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几分安全感,但是现在邵赫杨不知去向,这使得他格外的担忧和惶恐不安。
沿着回路一直往前奔走疾行,刘浅的心脏也在砰砰砰的跳动着。
眼前森林之中不断翻涌的迷雾像是一道道阻隔起来的墙壁,视野仅仅只能够往前拓展三到五米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对于深山找人的刘浅来说显然是不够用的。
昨天晚上他离开的时候就是依仗着自己头上的夜视仪能够看到森林之中十米远的地方,结果他就不巧的撞上了十几米开外的敌人,当他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对方已然向他连开了三枪,头上的头盔就是那个时候破烂开来的。
而现在是白天,如果他还遇到敌人的话,恐怕能从对方的枪口下侥幸逃脱的几率并不大。
周围的野草十分的茂盛,足足有半米多高。
在此基础上,那些繁盛的树木要更加的高耸和密集,云雾之中,看起来像是一道道矗立的身影一般,时刻有可能会摆动起来,化为持枪的敌人。
刘浅身体微微发抖,一路心惊胆战的被那草木皆兵的环境给吓得不轻,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往回前进了一百多米之后,看到了邵赫杨的身影。
此时的邵赫杨和半个小时之前完全不一样。
他单膝的跪倒在地,身体往前倾斜,脸庞朝下,左手支撑着地面,右手用力的捂住他小腹的左侧,一抹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右手中流淌而出,滴落在原本就血红的地面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刘浅连忙走上前去,有些慌乱的看着邵赫杨身上的伤势,脸色紧张地说道:“那...那个,我已经没有药了,怎么办啊!”刘浅说的药正是昨天晚上他给邵赫杨身上注射的那根针,也叫作“急救包”。
那可是他搜遍了整个院落才发现的唯一一个药物,连他自己都没有来得及用,现在更是一物难求。
“我...我还...我还撑得住,你背我一把,到了附近那个村庄之后也许就能...就能...找到药了。”邵赫杨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很是费劲的对刘浅说道。他
身上的伤其实不仅仅只是小腹上的那道枪伤,还有四肢上旧伤。
那些旧伤在急救包的功效之下居然只是稍微的愈合了一些,坏死的组织和肌肉以及骨骼虽然都同时得了神奇的修复,但是并没有完全好起来,隔了几个小时之后,药效过去,该痛的地方还是很痛,只是没有之前动不了那么严重而已,但是这种疼痛同样会使他生不如死。
其实本来也不至于如此,昨天晚上他击杀了那个人之后,在对方化成的的盒子里也找到一个急救包,只不过,邵赫杨并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打在了刘浅身上,作为他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的回报。
当然,他没有跟对方说起这个事情。
刘浅点点头,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他拿起了VCT,目光仔细的往其中一片绿色的地图上搜索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一处离他们较近的房区,但是那个房区的规模并不大,只有山顶上的四合院一半的大小,而且实际的距离远远不是他在地图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是吧?还得再往前走三公里......”刘浅用上面的比例尺简单的计算了一下实际的距离,发现这条路果然并不短暂。
崎岖的山路高低起伏,几乎没有什么平地可言,山林之间树木丛生,野草覆盖,加上那片一望无际的迷雾,这其中注定困难重重,更重要的是,刘浅可没有那么好的力气背着邵赫杨走上三个公里。
心中暗暗的惊叹,看着邵赫杨那实在艰难的模样,刘浅也顾不上犹豫,连忙收起了VCT,然后将背包取了下来拿在手里,转而小心翼翼的将邵赫杨放到了背上。深吸一口气,他放慢了脚步,从自己走过的痕迹上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邵赫杨虚弱的趴在刘浅宽阔的后背上,腹部的剧痛时刻如同绞肉机一般切割着体内的血肉,加上四肢的旧伤,他一趴在对方的身上,就再也没有力气活动,整个人像是块年糕一般十分的瘫软,只有那艰难的喘息还在告诉着对方,他还活着。
刘浅的身上陡然间增加了一百几十斤,他那原本在森林之中轻松自如的来回的脚步也忽然变得沉重和缓慢了起来,每走一步,他都要掂量着距离和分寸,生怕忽然脚下一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三公里的路程,说起来还是十分的遥远,尤其是身上还要背着一个人行进,速度肯定会大打折扣,但是现在对于邵赫杨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无疑是宝贵的生命,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够支撑多久,万一耽误的时间太久,那么流血过多,同样会有生命的危险。
这个问题,刘浅自然是理解的。昨晚他就是因失血过多而晕倒的。
“小子,你要给我挺住啊!可千万别死喽!不然我就难办了呀!”身后的邵赫杨呼吸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这令刘浅不禁担心起来。
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于身上那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少年,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昨晚出手救了他,更多的还是邵赫杨身上的那种坚持和毅力让他十分钦佩。
要知道,邵赫杨此时承受的伤痛即便是刘浅也不敢轻易能接受,而对方却隐忍了一个夜晚。
崎岖的山路上下起伏,像是一层接着一层的阶梯,两边的树木在云雾缭绕之中显得格外的阴森和危机四伏。
周围浓重的雾水伴随着凝结空气固定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森林之中,仿佛一道道漫无边际的墙壁,让人难以突破。
前方永远像是梦境般的遥远,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刘浅背着邵赫杨一路走下了山坡,接着又从山脚下穿过另一片山脚,眼前的环境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像是走了几百多米,依旧还是在原地踏步一般,只是没有了那高低起伏的趋势。
这一段路走得十分缓慢和艰难,刘浅背着邵赫杨已经走过了八百多米的山区,现在无疑到了极限的状态,体力明显有些不支。
行走之际,他总感觉背后被一股短暂的暖流给浸湿,虽然他无法回头,但是他知道那是邵赫杨流的血,故而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比邵赫杨还要着急。
“哎...哎呀!你流了那么多血啊!你还好吗?要不要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可要挺住啊,我们就快到了呀!”刘浅不断的发出紧张的唠叨,试图激发起对方接近昏迷的意识。
现在这个时候十分关键,倘若邵赫杨趴在他的背上死掉了,那么他该有多么自责和悔恨。
尽管两人相识才不到两天的时间,但是患难之中却让彼此难以分开,互相的依赖。
邵赫杨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和反应来表达他此时的状态。
他趴在刘浅温暖的后背上,只感觉身上的疼痛渐渐的消失,目光也随着暗淡了起来。隐约之间,仿佛有种虚幻的错觉。
感觉到身后的情况十分不妙,刘浅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四处张望了一下,选择了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同时加快了脚步,一刻不敢停下来的往前穿行而去,中间再也没有过问身后的情况,生怕耽误了时间。
眼前的森林随着迷雾不断的蔓延开来,就像是梦境之中的林海一般,永远也走不到它的尽头。
但是相比这片无穷无尽的森林而言,脚下的草原变化就显得相对明显了一些。刘浅逐渐意识到,这一路走来,脚边的野草好像逐渐的低矮起来,仿佛是走在半湿润地区向干旱区过渡一样,地面红色的泥土也变得更加的坚硬起来。
他想,或许这片森林也有属于它的尽头。
果不其然,刘浅的坚持并没有白费,他最终还是走出了这片仿佛阴影一般笼罩着他们的森林。
眼前的环境阔然开朗,周围的野草和树木纷纷后退,平坦的地面上铺就着一条蜿蜒直上的公路,公路足足有八到十米宽,可以同时容纳四辆车经过,而就在道路的边缘上,一辆绿色的卡车正停放在那里,仿佛已然恭候多时一般,等待着刘浅二人的到来。
刘浅兴奋的笑了笑,两眼泛着金光,像是捡到了宝物一般,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
但是,当他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将邵赫杨放到了车内之时,却发现对方腹部一片血红,狰狞得仿佛死神一般,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朝着刘浅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而此刻,无论刘浅怎么呼喊邵赫杨,他都一动不动,苍白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毫无反应,只有那微弱的如同云雾一般的呼吸还能够勉强的证明他似乎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