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姥爷姥姥曾经睡过的床上,枕头上还有姥爷的味道,一股子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也许再久一点连这味道都会消失吧?整个房间安静的出奇,往常家里总是锅碗瓢盆的响动,要么是姥爷的戏匣子里京剧的声音,要么是姥姥咳嗽两声到处找眼镜时的嘟嘟囔囔。现在什么都没了,二姨的痕迹很可能也消失了,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她的味道和那双大眼睛里的自己。
雨琪起身走向大衣柜,记得姥爷在这里面弄了个夹层,姥姥不知道他就以为谁都不知道。其实,老早她就发现了这个夹层,偷偷看过是个黑皮面的笔记本,那会儿以为是姥爷记录的一些备忘录,他背着姥姥有私房钱倒是真的,现在想想也不值得记在这个黑皮本子里。
抠开隔板掏出那个黑皮本子,保存还挺好就是有些灰,她拍了拍灰尘拿着本子躺到床上一页页翻看,看着看着坐了起来,这不是一本黑账而是某种谜语编写的日记?姥爷平时大大咧咧的,怎么会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写日记呢?难道是怕什么人看到?还是根本就不想让别人看懂?她翻动几页又翻回第一页,看了看日期年代还挺久远,下面的内容大多是繁体字,读过一遍之后不禁凝神思考。
1945年腊八大寒北平草鞋胡同
今儿在锅子家里喝了腊八粥,师父有些喝不下去,铺子里的二平送货路上让日本子刺刀挑死了,货没送到,尸首在郊外乱葬岗子找到了。跟师父把人埋了,回来路过顾世东杂货铺坐了会儿,接到信儿让等着,白鳝滑走了没逮着,这里面怕是又有鹞子捣乱。老顾说东面日本子不好过了,怕是过了年就有亮儿了,可我们的货没办齐全这年过了也没意思。
1945年二月二十一上海军工码头
来了快一个月了,干等,秃瓢儿怕是要变卦打内战。白鳝走的道儿想是蓝眼儿铺的,黄皮恐怕都蒙在鼓里,四条线都铺开网也捞不到这鳝鱼精?师父货追不回来恐怕遗祸万年,这辈子都是罪人。上海这会儿也够热,路上狐黄白柳灰没一个不提溜儿精神防着变天儿,师父染了风寒还支应买卖,等了几天了,金蝉没回来怕是也踩空了。
看了好几篇日记都是这种内容,天书一样谁看得懂?不过有一点明确的信息,这里面提到的买卖和货有所指,白鳝……?这是不是一个人的代号或者特殊标记?姥爷还有师父?他们一直在找这个白鳝,这个人很危险,否则姥爷的师父不会说找不回货就要遗臭万年,这货又是指什么人?或者真的是什么货物么?她继续快速翻阅笔记。
1949年三月南京中山陵
苹果得到了新任务,去台湾高官期潜伏,秃瓢运走不少文物,祸国殃民的玩意儿还真是贼不走空。他这次去恐怕这辈子难见了,临走还没忘了白鳝的下落,这事情蹊跷,日本子投降之后蓝眼儿背地里和他们有交易,给水部队的旧账竟然没人再提?苹果说白毛儿那边也没线索,究竟这东西便宜了谁?师父觉得蓝眼儿没憋着好屁。
1949年七月上海吴淞口
师父找到了一条线说是知道白鳝的下落,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提供线索的那个人不大可信。我们都劝师父不要去,那人并没有说具体的信息是否跟白鳝有关,只说是个知情人,师父沉稳一生没失过手,这次是怎么了?劝他也不听,说这事儿不弄明白早晚是祸害,还说即便是错误的线索也要亲自去验证才能放心。可他一走我这心里怎那么不踏实呢?
1949年十月一日宝钞胡同
解放了。大伙儿都哭了,我想起师父,他在更好……。线索全没了,死了的人难道都白白的牺牲了?不甘心。
日记戛然而止。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件事情,在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姥爷和他师父追查的白鳝仍然没有找到,而且,这个师父一定是上了什么人的当,听姥爷语气应该是死了或者失踪了,那这个白鳝究竟是谁?他们干嘛这么玩儿命的去找呢?老苹果去台湾潜伏难道也是因为这事儿?为什么找不到白鳝和货就会遗臭万年呢?雨琪反复读最后一条消息,那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恐怕是姥爷心情最沉重的一天,可是为什么后来就一直没提这事儿呢?姥爷被害难道跟这事儿有关系?老苹果突然出现在姥爷病房又意味着什么呢?
扔了本子正琢磨的头疼手机响了,是王嘉善回话来了,她赶紧语气焦急的问:“叔叔您找到我二姨了吗?我打她电话也没人接!”
王嘉善一阵难以启齿的嗯了一声才说道:“我帮你打听到了,恐怕情况不妙,你要冷静一下好么?”
“好的,您说吧。”雨琪仔细听着。
“你二姨确实出车祸了,你可先别激动,听我说完。”王嘉善咬了咬牙说道“车毁了,但是你二姨被路过的一帮司机救出来了,轻度的烧伤并无大碍目前还在昏迷中。主要是哮喘引发的窒息,好在送医及时抢救回来了……但是吧,医生说缺氧时间太长,可能……可能……还得昏迷一阵子。”
雨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哦,是哪家医院?”
“已经被你家人转到合同医院了,就在你姥爷原先的病房,你的家人还没通知你吗?”王嘉善感到难以置信,这家人对这孩子的保护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们不会告诉我的,明年我就要高考了不是么?”雨琪声音带着讥讽的嘲笑“高考结束之前,天塌下来也没有人会打扰我的,就跟高考比登天还难是的!”
王嘉善有些纳闷的问:“你不觉得高考很难吗?”
“没觉得,又不是考完就死了?你们大人觉得工作难吗?你们养家糊口难不难?这一切跟高考有关系吗?你们这些大人的逻辑真可笑,都活了半辈子了,还拿高考吓唬孩子?我就觉得啃老最舒服难道不行吗?”雨琪故意提高声音问道。
“嗯,行。”还能说什么呢?让个孩子一句问到腰眼儿上了,王嘉善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被这么一问反而没处生气了。还有什么比一个大案子从手里被夺走更难的了?
雨琪满是同情的口吻问道:“叔叔,您是不是不管这个案子了?”
“啊?你怎么知道?”王嘉善吓得险些扔了手机。
“因为你刚才没有问我和二姨通话的时候有什么疑点,也没问我知不知道二姨开车去哪儿,最后也没问我二姨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雨琪呵呵笑了两声“总之,警察不都是刨根问底的么?现在突然不问了,那还能是什么情况呢?是吧叔叔?”
王嘉善看着手机感觉脸上发烫,这孩子鬼精鬼精的,这么细微的变化就能让她未卜先知?他一个资深的刑警拿着电话吭哧半天才道:“那个……这个案子已经移交有关部门办理了,从今天起,我们组就不能插手这个案子了。”
“哦,那就不麻烦您了。”雨琪说完挂断了电话。
王嘉善听着盲音脸一下子白了,难道自己让这小女孩儿瞧不起了是么?听这意思是要就此了断了吗?嘿!今天这倒霉日子。把手机揣在兜里心里这个气,回办公室也没法交代,刚又被个小女孩儿直接一巴掌扇到脸上,他也是横竖咽不下这口气索性上天台抽闷烟。
坐在天台上抽了一地烟屁心里也没舒坦,刚才女孩那话小针儿一样往心里扎,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折腾:曾宝珍和孩子最后通话有哪些疑点?她开车去哪儿了?她最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竟然都不知道!”王嘉善扔了烟屁转头下楼,心想爱谁谁了,就算这事儿不该我管,可是已经管了就不能半途而废,不管怎样得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是么?那帮不让过问曾宝玉,没说不让过问曾宝珍吧?他们再手长总不能也把曾宝珍给带走吧?虽然这么想,可心里却着实没底,目前要做的就是和对方抢时间!曾红英在哪儿?这也是个大问题!留的联系方式根本没用,这女人回来究竟是干嘛的?太多的问题一时没有头绪,时间紧迫只能用尽全力抄一点线索是一点,也许自己手里的牌积攒多了,那边不让我插手也是不能够了。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雨琪快速回到卧室收拾简单的背包和衣物,一边收拾一边在想,如果警察已经无权过问姥爷和二姨这件事,那就只能说明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现在回想姥爷住院之前去了哪里?为什么受伤?他说是掉沟里了是真的吗?曾红英事先如果不知道父亲死因存疑,那么她为什么要突然出现?从灵堂那晚得知母亲要再次掐死自己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从小到大家人为什么像是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自己,二姨的谨小慎微和严格看管,加上亲戚们对四舅奶奶的胡言乱语格外在意的胆战心惊。究竟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曾雨琪把黑色笔记本塞进背包里,换了一身黑色皮衣和马丁靴,她隐隐的感到渐渐袭来的危险和某种不明来处的阴谋。先是姥爷再是二姨,母亲只想杀掉女儿,否则不会突然出现举报自己父亲是被谋杀,现在很有可能的一件事,要么自己是下一个死掉的,要么是曾红英,凶手图谋遗产的可能性虽然存在,但是家族企业里的股东都是两房亲属并不存在外人。这一家人没有谁会为了姥爷的遗产下杀手,三姨更不会,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胆匪类。如果是为了某个至今无法明朗的原因杀人,那么杀害姥爷和二姨的人有什么目的呢?这两个一直像屏障一样保护自己的人,他们一旦不存在了,那么凶手会不会把目标转移到我的身上呢?如果继续和其他家人在一起,那么会不会招致他们也丧命呢?雨琪站在大门口深吸一口气,姥爷说过遇事不能慌更不能自己吓唬自己,所谓临危不惧其实就是保持冷静,她此时只感到有一件事会很大概率出现,那就是凶手一定是想孤立自己然后借机出手杀掉。现在为了避免家人遭受伤害,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虽然为了探知自己是不是下一个目标需要冒险一搏,但能让凶手现身岂不是很值得?想想还真是刺激。
“你们教给我的一切就能用得上了。”雨琪看向客厅里姥姥姥爷的遗像,姥爷目光中贯穿一生的坚定裹在慈祥的笑容里注视着孙女,她的内心瞬间异常平静,关灯出门之后在锁死的两扇门上都做了暗记,这样即使有人来也能第一时间察觉这里不再安全了。
出了楼道她一路沿着楼边走出小区,完美避开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这是姥爷生前和自己一直玩的游戏,当时并不是让孙女用,而是想要告诉孙女一切貌似的防御皆有漏洞。这会儿她联想到姥爷教过的那些貌似没用的技能,再加上黑色笔记本里语焉不详的记录,她突然明白一些什么可又不能确定。想到这里突然停住脚步,心里一动突然知道该去哪里找谁了,她四处张望寻找出租车却看到远处小区门口驶入了小舅那辆吉普车,看来他们已经接到了二姨出事的消息赶来接自己。她很得意离开及时,并没有过多的啰嗦和解释绊住腿,压底棒球帽向远处步行街跑去,感觉此时已经可以完全释放出压抑了很久的那个真正的自己,而这一刻像是等了一个世纪。
刚进入步行街雨琪就感到不对劲,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每个店铺前面晃悠,左看看右看看像个闲着没事逛街的小女孩一样打量橱窗里的商品。借着橱窗的反光和每个灯箱的反光她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看样子不是很大的年纪,穿了一身很新潮的运动休闲服,带着时下流行的深蓝色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半张雪白的脸。从自己一进入步行街就发现这个人远远的跟着,随着走路节奏这人越跟越近,虽然看不到他眼睛和表情,可是有种不好的气息让雨琪心生忐忑。在一个小饰品店门口的镜子里,那高个男孩的手从兜里抽出来像是握着什么尖锐的东西,脚步也快速向自己移动。雨琪眼珠一转,突然拽下门口挂着的一些饰品往身后一撒,亮晶晶的撒了一地招来一帮好事的凑上前,店老板慌忙赶出来带着店员骂骂咧咧的捡东西。一群人聚过来看热闹堵在店门口,远处那男孩儿阻在人群外面楞了一下,再一抬头发现雨琪不见了,他焦急的到处寻觅却再也捕捉不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苏特,得手了吗?”耳麦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苏特扶住耳麦低声说:“跟丢了……”
得到指令,苏特把手插回兜里,再次转身四处找了一圈仍然无果,只好向着步行街另一头追了过去。
隔壁纹身店布满图腾的门边现出雨琪的身影,看着苏特远去的身影得意的一笑,左右打量一番闪身出了门向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这一次她开始刻意隐匿身形,躲开遍布的摄像头一路隐在阴影和人群中,同时小心翼翼的观察身后是否还有尾巴。她觉得自己猜的很准,害姥爷和二姨的那帮人第三个目标一定是自己。
走出街口,用手机打了个嘀嘀专车,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很令她满意。这种车够大,可以和司机保持适当的距离,最重要的是车窗防晒膜颜色够深,晚上很难看得清楚里面的人。上车之后雨琪坐在司机正后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后视镜里司机的脸部表情,而自己的表情和样子司机却看不到,姥爷说过视觉死角是隐匿的第一选择,既然要逃命那就得时刻寻找死角和逃离路线。
“这个地方有些偏,时间会很长,您系好安全带。”司机很贴心的说了一句。
雨琪说了声好,拽过安全带由身后插进插销里,警示音随即停止了。看着窗外满街的霓虹和行人,她心里想,从今天起就不能再像外面那些普通人一样生活了,谁知道接下来等着的是什么呢?刚刚甩掉的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他想对我做什么呢?他手里握着的是什么致命武器吗?这一切疑问没让雨琪感到恐惧而是兴奋,她拉高领子挡住嘴悄悄笑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里,未来的不可预期对于她来说像是个等待开启的魔盒,里面的妖魔鬼怪可比每天上学应付那些傻乎乎的同学刺激多了。等找到害我姥爷和二姨的凶手一定好好折磨他!雨琪这样想着,开始策划各种报复方式,脑子里搜索各种可以致人死地的工具和药物。要让他痛苦到后悔来这个世界!
雨琪五岁那年:
“孙賊!你嘛呢!”姥爷听到院子里小狗的惨叫声跑了出来。
雨琪正用小手攥着小狗的后腿,想要用钉子钉在院里的枣树上,幸而她年纪小还控制不住猛烈挣扎的小奶狗这才没造成伤害。
姥爷一把夺过哀嚎的小狗抱在怀里护着,伸手一指头戳在孙女脑门上呵斥:“你弄它干嘛?它招你惹你了?!”
“我要惩罚它!它咬我的手!”雨琪嘟着嘴气哼哼的把小手抱在胸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姥爷看了看地上的锤子和钉子心里一惊,眉毛高挑着难以置信的问:“它那是舔你!你这么做知不知道它会疼?”
“我就是要让它疼,要不然不长记性!”雨琪翻个白眼。
姥爷拍了拍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看着孙女又是气又是无奈,缓了缓神这才蹲下身让孙女看怀里小狗:“你看看它多害怕,你摸摸看它抖得多厉害?它不听话你得训练它教它,你钉上它这就是你不对,你不听话的时候姥爷姥姥往树上钉你了吗?”
雨琪插着腰喊道:“所以我第二次就范同样的错误了呀!”
“哦,你也知道自己犯错了不是?”姥爷一手抱起小狗,另一只手抱起孙女往屋里走,边走边说:“犯错误不怕,承认错误就是勇敢的孩子,再犯也不怕,因为你还小得一遍遍的教,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种错误不能犯是不是?这小狗也一样,你得爱它照顾它教会它不能犯什么错误,等它长大了就是条又乖又懂事的大狗了是不是?”
雨琪歪头看了看小狗有些不耐烦的说:“那也太久了吧?”
姥爷坐在沙发里把孙女放在大腿上,把小狗放进孙女的怀里,教着她轻轻抚摸安慰小狗直到它平静下来,等小狗舒服的蜷缩在雨琪怀里的时候才说:“你看,可不可爱?”
“嗯!”雨琪感受到小狗温暖的身体,一下一下的抚摸之后小狗舔了两下她的手指。
“时间是会很久,可是就像我和你姥姥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一样,虽然有时候你也会犯错误,可是就是这么一天天的纠正才有了成长不是么?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又懂礼貌又可爱的长大,我和你姥姥最后根本不记得你犯的错,相反,我们会因为你长成了一个好人感到开心知足。”姥爷注视着孙女脸上的笑容。
雨琪调皮的笑着说:“那我以后也好好儿教它呗?”
“对喽!”姥爷刮了孙女鼻子一下笑得很开心。
隔了几天的周末,晌午,门外一阵女人尖声叫骂的声音。
姥爷快步走出去打开院门,门口一青面獠牙的女人吓了老爷子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前街吴保林儿的媳妇抹了一脸绿色的面膜!这会儿拉着他们家儿子吴凯正蹦着高的骂大街。老爷子正睡午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扯着脖子嚷嚷,吴凯脑瓜顶上纱布垫了老高还用网兜罩着。老爷子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不辩解就听着,曾宝珍午休也给吵醒抱着孩子来到门口,看见吴凯那熊样子雨琪咯咯的笑得前仰后合。
“呸!你还好意思笑!”吴家媳妇插着腰脸上更难看了,指着雨琪鼻子往前拽了拽儿子展示道:“你们家怎么教育孩子的啊?!用大铁锤子生生给姆们家儿子开了瓢儿哈?!杀人犯的底子这是!你们家这是教出个什么玩意儿这是?!”
周围邻居闻声赶来,围在院外七嘴八舌,听见大铁锤子的时候众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曾宝珍撂下雨琪也不示弱,指着吴凯那一脑袋纱布问:“你儿子人高马大比姆们孩子高出一头!他能老实儿的让我们孩子打?他是死的吗!”
“你闭嘴!”姥爷往回拦自己闺女生怕闹大事情。
雨琪歪头看着吴凯咯咯笑上没完。
这下吴家的可不干了,上来就要打雨琪嘴里还不闲着:“打死你个有人养没人教的野种!”
姥爷闻言不干了,回头一声断喝:“放什么屁呢你!”
吴家的一愣,脸上面膜更绿了一层,就这一愣让雨琪冲上来就一口咬住了手腕子。
“哎呦喂!”吴家的尖声叫着想甩脱雨琪,无奈雨琪下了死劲怎么也甩不脱,脑袋上小辫儿猛烈的晃着。
曾宝珍怕闺女把人家咬坏了忙冲上来往回拉孩子,使了半天力气也拉不回来,这孩子的嘴就跟长在人家胳膊上了一样,周围众人大呼小喝的劝“咬坏啦!行啦!差不多啦!”
“妈呀……!”吴凯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鼻涕哈喇子的指着自己妈已经流血的胳膊喊“流血啦……妈呀……救命嗷……”
吴家的也害怕了,看见雨琪死咬着不撒嘴不说还斜着眼睛瞪着自己,那眼神里还有讥笑的意味?她真的怕了,举起另一只手就打,以为打两下这孩子就能撒嘴,谁想雨琪咬的更狠了。
曾宝珍抬胳膊护着闺女另一只手拦腰往回抱,小声贴闺女耳边轻声说:“咬她脏了你的嘴!撒开!差不多得了!”
“啐啐啐!”雨琪撒开嘴用力往外啐着血沫子,恶心的眉头紧皱用手背擦了半天嘴,嘴里血腥味重可把她恶心坏了。二姨抱着她往回走正好路过吴凯,雨琪气急败坏的一脚蹬在吴凯脑袋上,这下可好,吴凯捂着脑袋满地打滚儿哭爹喊娘的嚎的更欢了。
“哎呦!这可够狠的啊!”一中年男人跟一边儿起哄,吴家手上那一口肉都翻出来了,周围谁看见都是一哆嗦。
曾宝珍回头白了眼那男人扬声道:“什么大人养活什么孩子!回家问问你儿子骂我们孩子什么了?没事儿教点儿人话!满嘴屁话咬死你们都不多!”说完抱着雨琪往院子里走给孩子漱口。
“恶心死啦!”雨琪咧着嘴喊。
曾宝珍骂道:“该!让你咬人!怎么没把牙硌掉呢?”
吴家的怕自己破伤风拉着儿子一路风的跑了。
姥爷望着娘俩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劝散了周围邻居转身回院子关上门,看见雨琪漱完口拿着二姨赏的一包糖正坐在石墩儿上吃。
“孙子,你干嘛拿锤子凿人家夲儿啊?”姥爷从袋里捏出一块软糖放在嘴里。
雨琪嚼着糖一脸坏笑的解释:“他骂我野种!听着就不是好话,他老欺负我,上次把我还推到泥坑里了呢!”
“有多久了?!”曾宝珍不干了抱起闺女问“他都打你哪儿了?”
“嗯……”雨琪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打从进托儿所就欺负我,还有几个女孩也欺负我。嘿嘿……”
曾宝珍一巴掌拍在闺女屁股上:“还笑!那几个女孩儿你怎么不揍她们?”
“嘿……”姥爷瞪了眼自己闺女换回来一个大白眼。
“哈哈!头两天我把她们推茅坑里了,一人一身臭大粪!”雨琪捂着嘴嘿嘿半天。
姥爷仰天长叹一声感觉心累。
“你用的锤子多大?怎么给那小子开了瓢儿的?”曾宝珍问。
雨琪攥着拳头一比划:“这么大,他睡午觉的时候给了他脑袋三大锤!谁知道脑袋那么硬?我以为一锤子就完事儿了呢!”
“你这是要他命吗!”姥爷听不下去了。
雨琪见姥爷急了小嘴儿一瘪拖着哭腔喊:“他老骂我欺负我!老师也不管!我还把姥姥开塞露挤在老师茶杯里了,拉死她!”
姥爷撸起袖子就要抓住孙女:“看我今儿不揍你!”
“爸!爸!”曾宝珍赶紧拦着“咱孩子这也是给欺负急了,明儿给她换个托儿所,这家我也看了,要是老师管事儿也不至于把咱孩子逼到这样儿!”
“就是的!”雨琪跑远了才回身插着腰喊。
小奶狗这会儿满地跑,围着雨琪跟着一块儿高兴,雨琪抱起它箍在怀里又是亲又是笑。
姥爷挣不开闺女气得站在水缸边上数落:“都你们惯得!等你妈下班回来看怎么收拾她!”
“姥姥说今儿回来给我炖肉!”雨琪一撇嘴越发的有恃无恐的炫耀道“姥姥说了,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打不过也得打,再打不过就想办法也得打!要不然你们都不在了我被人欺负谁能帮我?还不是得靠我自己吗?”
“啊?!”姥爷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老伴儿这么教孩子。
雨琪抱着小狗进了屋,外面姥爷长吁短叹一会儿想想老伴儿说的也是在理,没爹没娘的孩子总受欺负,虽然今天孙女防卫过度可也情有可原不是么?想想孙女被欺负又开始心疼。
“您嘛去呀!”看见爸爸往外走,曾宝珍赶紧问。
姥爷低头走着闷声回道:“买肉去!”
“不点儿你出来!”曾宝珍一把抱起闻声跑来的雨琪,狠狠的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看着孩子笑成一朵花这才正色说“以后可不敢拿锤子打人家头,推茅坑也不行知道吗?这犯法,没出事儿还好,出了事儿给你关监狱,以后吃不着姥姥做的红烧大鲤鱼了可怎么办?”
雨琪搂着二姨脖子撒娇:“行吧。”
“那几个女孩儿干嘛欺负你?”曾宝珍心疼的抱紧闺女。
“因为你给我买的衣服漂亮!她们老往我身上扔脏东西,还偷偷用剪子剪,我发现了说她们两句还被打。告诉老师也没用!”雨琪挤了挤眼睛悄悄说道“我就趁她们上厕所的时候一个个儿的把她们推下去,正好是午休时间,老师下午才发现她们的。捞上来的时候那个味儿可臭死我了呢!”
“坏包儿!”曾宝珍捏了捏雨琪的脸,抱着舍不得撒手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儿,这么小的孩子就得跟命运抗衡,这得什么时候才是头呢?这么想着更是心疼,忍不住抱紧了孩子偷偷抹眼泪儿。
雨琪听见二姨小声抽泣赶紧安慰:“你别哭,我没事儿!”
“呸,没事儿才怪!”曾宝珍把下巴抵在闺女肩膀上小声劝她“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智取不能硬碰硬,女孩子力气小吃亏,咱们就得学着用脑子赢他们知道吗?”
“怎么用脑子?什么叫智取?”雨琪认真的问。
曾宝珍严肃的说:“就是好好儿学习!学成人尖儿还怕他们?”
“嘁!我已经认识五千个字了呢!”雨琪得意的扬起头。
“光认识字没用,得看书得思考,这才能知道智取的法子!懂了吗?”曾宝珍一脸严肃的注视着闺女。
雨琪感受到这目光里的信任用力点点头:“瞧好儿吧您!”
“哎呦我的心肝儿,怎么这么可爱?”曾宝珍喜不自禁的又搂住闺女好一顿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