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了,每次早宴、午宴、晚宴,全是酒肉!天天如此!
到了现在,熬了半月都毫无头绪的森罗看到这些油腻的食物,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了,甚至想吐!而他的脸蛋子也愈发“饱满”!
蔬菜和果盘呢?难道这里不生产!
就连阿槐到了此刻也变得怪异起来,就像此时森罗看到的,那些明明自己都吃的无比厌烦的酒肉,阿槐就算脸色难看也依旧很努力的进食,长久下来,阿槐的脸居然也有些圆润了!
看着阿槐这样,森罗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高兴,只有一直盯着他俩的茧领主似乎特别开心似的。
“你最近好像胃口越来越好了啊,阿槐!”他的脸夸张的咧开,显出一道道浅浅的褶皱。
森罗看着有些发毛:那是一个笑容吗?
阿槐听到这话却突然停下了动作,脸色有些难看了。
看他突然停下来,茧领主却兴趣不减:“听说你最近带着森罗到处游玩?”
阿槐没有抬头,回答道:“是的,大人,如果您觉得我不懂规矩的话——”
茧领主立刻十分轻松的打断他:“不会,没什么错!规矩不重要——”他顿了顿,又说:“玩归玩,可你别忘了正事就行了——”
“阿槐不会忘记自己使命的——”他的声音已经很小了。
森罗突然感觉,阿槐的眼神似乎在发抖,但又觉得像是错觉。
到了现在,森罗才反应过来:到底阿槐答应了茧领主什么事情?
森罗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阿槐那不经意间的提问——“你也有所牺牲吗?”
你到底牺牲了什么?阿槐!
而看到阿槐如此瘦弱,森罗只能猜测是某种虐待,来满足这大胖子变态的心理!
譬如鞭打、烙印!现在看着又不像!
他决定私下要找阿槐搞清楚,逼也要逼问出来!
就算自己牺牲也不能白白牺牲,要明白死的价值!
一定要发现真相,揭穿这茧领主,不让更多人受害!
“您不能进去!”王座右侧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阻止声!兀然打断了他的忧心。
“怎么!谁给饭吃就做谁的狗吗?不认以前的主人了?”那声音似乎异常愤怒!
森罗静静等着,那人终于走了出来,进到了森罗视线——
一个白发老者,看起来年近九旬,脑袋似乎一直在颤抖!一头亮发完全雪白!华贵的褐绿相间衣袍将这老化僵直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森罗只觉得他眼里透着困苦和十分矍铄的愤怒!
他一从廊里走出来,就指着茧领主的鼻子骂:“你这昏君!”
茧领主看了看森罗后一脸穷迫,他急忙安抚老人:“赤炼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你又糊涂了!我可是你亲自选中的接班人!”
“所以我后悔了!昏君!民政部统计飞空堡垒的居民人口在莫名减少,你也不查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莫名减少?森罗待这些日子,这里可看着十分太平啊!
“你真糊涂了!我治理之下,何曾发生过暴力掳掠、拐卖人口?你可看见过一起凶杀案?”
“看不见不代表没有,你这只图权图利的东西!你心里的黑暗最后会要了你的命!”
你心里的黑暗会要了你的命!这句话突然在茧领主脑海里反复、再反复的回响!
他似乎又回到那天——
罗兰·冥仅仅轻佻的看了他一眼,就说:“我感觉你心里的黑暗会要了你的命啊,朋友!”
茧领主面对地位比他尊贵的女人却表露出不服和不认!
凭什么你的感觉就将我了结了!他心里恨道!就像恨那先知一样!
早知道不去拜访那老太婆!已经老眼昏花了!
但罗兰·冥又说:“不过我可以让那黑暗永远无法掠走你!”
就像是一个圈套!但是茧领主转眼又想到:她是罗兰·冥!
茧领主深知菲希尔兰令无数的大地生灵梦寐以求!
正如后路崩塌放弃了追逐,就连终点也永远躲开了!
只要成为那个四季恒春的国家居民,便能获得永久的年轻!样貌会在那女王恩宠之下也转变得愈发“令人心疼”!疾病会永远的离开!而除了天诛女王·特列汀娜和罗兰·冥——超出常人近三倍寿命的居民只能在幸福等待中寿终!否则只能求助杀戮灾变来结束自己!
所以茧领主觉得,就算自己只是一个茧,也要蜕变成飞蛾,去扑这钻石光火!
他答应了!
罗兰·冥诡异的笑了!又开出条件让他无比烦恼:不是财富!也不是一座城池!
而是:“在死亡中复苏!你必须心甘情愿献出自我!”
他犹豫了。
“你害怕了吗?”那时罗兰·冥问他,让他觉得这其实是她的一次戏耍!
是的!他不能承担自己来结束一切的风险!他不可能愿意!他只相信自己。
正当茧转身离去之时,罗兰·命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刚修的指尖,又变了个说法:“你可以找个替代者!只要是自愿就行!”
所以当他游离的脑海中,再次听到赤炼老无休止的讥讽时,先前的恼怒,转而成了笑容!
他笑着说:“你老了!黑暗已经没有机会再抓到我了!快把他带回去!让医学士好好治治他!”
奴仆们惊恐万分,他们虽然怕伤着脆弱的赤炼,但迫于威压,还是暴力的将恼怒不休的赤炼拉走。
这里真是重重迷雾!森罗只能安静的看着。
转眼,茧领主又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对森罗说道:“我突然不太舒服!你们继续,我先走了!”他跨着脸,摆了下袖子,漠然走向正面的升降间里。
而对面那些干瘦的“奸邪”中年人也都索然无味了,他们纷纷放下餐具,一起身跟在他后面。
除了森罗和阿槐,现下就只剩一些守卫和仆从静静侍立原地。
森罗装模做样的问旁边的阿槐:“怎么没有瓜果拼盘?阿槐,你带我去餐厨那里看看!”
“嗯,好的。”阿槐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答应着,却没什么动作。
森罗看着他,只能无奈站起来,亲自将他拉走。
森罗一路时不时往身后张望着,把阿槐拉到自己平时住的房间里,然后锁上门,再听了听动静。
阿槐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森罗更加难受。
“那叫赤炼的老人是原来的领主?他是茧的父亲?”
阿槐摇了摇头,踟蹰的说道:“这里是‘民主城邦’,不是世袭,茧神大人在民众精选里入围,然后赤炼大人选了他,十分肯定他的机敏才能!”
“你还在尊称他茧神?!”森罗质问他。“那胖子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自愿成为他的玩物?或者他逼迫你?”
他沉默片刻,又问:“你到底牺牲了什么?”
他的话一下子惊醒了阿槐,让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他想说什么,但始终就是一个我字,声音拖得老长,逐渐消弭。
森罗有些大力抓住他的双肩,像是愤怒更像是着急:“你不说,我就找机会也给他下药!反正我也中了他的毒,就算还给他了!这样我两也不算白白牺牲——”
听到他的话,阿槐眼光闪动就像是水光潋滟,虽然他并没有流泪!
然后,那目光似乎做了个决定,一下变得十分坚定明亮!
即便森罗大力抓住他,他也没有喊痛,而是认真对森罗说:“森罗,你快找机会逃走吧!”
森罗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绝望的嘲讽自己:“我能逃到哪里去?我身中剧毒,况且也没有愿意接纳我的地方了吧!”
这么多天了,就算万象好了,他哥还是会怪他!那思维恒星也只是维持现状......不仅是他哥哥,还有以前宠爱他的贤者们,他们都很失望吧。
“你先去南方吧!总之不要再待在这里了,逃得远远的!你很健康!一百天不是你的终点!你还会有很多个一百天等着你去经历!”
阿槐激动的样子让森罗猛然间想起了——那颗没有甜味的糖果!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那颗糖!你早就让我吃了解药!”森罗用肯定的、激动的发问等待他的答案。
阿槐没有回答,但答案看起来已经明摆着了,他说:“对不起,耽误你这么久,我只是太孤独了吧,你快找机会离开!趁着领主还未察觉!”
森罗紧紧拉住他,突然十分开心,原来自己早就摆脱了死神:“不,我们一起去南方!再加上你的哥哥和——我的哥哥!然后我们再……”森罗突然觉得自己都很难说下去了,又开始揪心起来。
阿槐有些害怕,他用力摇头:“千万别回桃源!飞空堡垒是桃源唯一通道,你回去就再无机会逃走了!”
“那我就还待在这里,既然已经解了毒,我便要让我们真正自由!”他开始倔起来。
阿槐忧虑的眼里,转瞬间透出无望了,他小声哦了一声,打开了房门。
“你怎么?你要去哪里?”森罗想挽留住他。
阿槐背对着森罗,没有转回背来,只听见小小的声音回答他:“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森罗突然僵住了,他不知道哪里让阿槐突然跟他拉开了距离,而且从门口拉得越来越远,已经看不见了——
第十六天早上起来后,森罗就独自走到了殿内,他似乎已经对身处路线十分清楚,但眼前大殿所有座位都是空的!
那些奸邪瘦削的中年人不在、领主也不在、就连——森罗想找的阿槐也不在了!
一个男仆看到森罗后,才慢慢,将腻人的酒肉摆上他常坐的那张低矮餐桌。
“你——看见阿槐了吗?”森罗问那仆人。
那仆人摇了摇头。
森罗只能准备去他所在房间看看,但恍惚中也没什么遇见的可能吧!
他毫无胃口的看了看那大盘鸡,突然怄气的坐了下来。
“不管你怎么想得,赶我走也好,躲着我也好!我一定要拿到那剩下九百九十九枚的糖果!”他恶狠狠的抓起那大块鸡肉,大口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