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又响起来。
冯园园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是陌生号码。她意识到可能是电力公司的人打来的，冯园园不敢大意，立即接通电话，用和她年龄完全不相仿的甜嫩声音问道：“喂，哪位呀？”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是园园姐吗？我是三姨家的然然，顾晓然。园园姐你还记得我吗？”
顾晓然？冯园园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青春少女的倩影，那是至少二十年以前的记忆。当时，冯园园三姨一家去参加她的婚礼，那是她最近一次和顾晓然见的面。
在冯园园的亲戚中，妈妈家的几个姐妹一直不怎么走动，所以她对顾晓然的记忆也就少得可怜。
平白无故的，顾晓然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她打电话？
冯园园的头脑快速转动着，猜想各种顾晓然打电话给她的可能。嘴里却客套地说道：“噢！是然然呀！这么久了，也不给姐姐打个电话，姐姐怪想你的。有事吗？”
顾晓然在电话了“嗯”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有什么难以启口的事情。终于，顾晓然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园园姐，今天听我妈说起你，她听大姨说园园姐你换工作了？在一家很大的集团公司当财务总监，是吗？”
冯园园听到这，知道又是妈妈在她的老姐妹面前显摆去了。心里一边抱怨着妈妈多事，一边客气是说：“别听我妈瞎说，哪有那么好。不过是新换了一家公司上班而已，君大集团！你听说过吧，是浙江的老板。也没什么，我就是想换个环境。”
“恭喜啊，园园姐。”顾晓然没话找话地和冯园园寒喧着，却始终没有说出自己打电话给冯园园的原因。
冯园园看了下表，客人马上就要到了。她催促道：“然然，你找我有事吧？我现在在富豪大酒店，马上要和董事长接待县里的领导。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别，别！园园姐。”顾晓然慌了，连声说道：“园园姐，你先别挂，我就几句话，不会耽误你正事。大姨今天跟我妈说，你在公司权力挺大的。我想问下，你们集团还要人不？我想去你们公司上班，可以吗。姐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刚当上财务总监才几个月，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冯园园心里犯起一丝淡淡的骄傲。当她听到顾晓然说她在公司的权力很大时，忍不住抬起头自己先开心地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亲切了许多。她对着电话说道：“就一个小小的财务负责人，那有多大的权力呀。不过，我老板到是挺信任我的。现在公司还在筹建，大事小事的，全是姐一个人跑东跑西，这个累呀！”
顾晓然从冯园园的声音里听出了她的几分自豪，于是追问道：“姐，你们公司这么大，应该有适合我的工作吧？帮我介绍下呗。”
冯园园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刚才老板跟她提起陪酒的事。于其让刚来面试的蒋招娣参加今天的应酬，不如让表妹顾晓然临时顶一下。
冯园园隐隐的有些担心，万一今晚蒋招娣真的把场面顶了下来，以后蒋招娣可就是老板身边的红人了，至少老板对蒋招娣会另眼相看。
而顾晓然毕竟是自己的亲表妹，不管她能不能喝酒，如果她进了公司和自己做同事，以后大事小事也会有个照应。总比外人要贴心，至少不会和自己对着干吧？
想到这，冯园园直截了当地问道：“然然，你能喝酒吗？”
顾晓然被冯园园这句话问得有点懵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喝……酒?什么工作要喝酒啊，公关吗？”
冯园园记得母亲曾经在她面前嘲笑过顾晓然，说顾晓然大学学的是画画的专业，毕业后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既然这个专业不好找工作，如果她能喝酒会应酬，学什么专业其实并不重要。于是，冯园园快速地说道：“然然，你先别问那么多了。告诉姐你能喝酒不？”
“没试过。”顾晓然还没有反映过来，不知道冯园园问她能不能喝酒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试过还是没醉过？”冯园园大声追问道。
“我也没喝过大酒，以前和花儿他爸的朋友喝过几次，都没醉过。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喝啊。”顾晓然老老实实地回答。
“行吧！”冯园园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现在马上到富豪大酒店来，我在听雨轩包厢等你。今晚公司有个重要的应酬，我和老板已经连续喝了一个多星期了，今晚真喝不动了！但今天请的客人又非常重要，如果你真想来公司上班，今晚到是个很好的机会。你来吗？”
“可是……”顾晓然为难地问道：“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人，我去了算啥呀？”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陪领导们喝酒就行。”冯园园说完，又补充道：“你要是决定了，就快点来。七点客人就到！”
顾晓然放下电话，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富豪酒店去见冯园园。她把冯园园刚才跟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母亲，然后说道：“这算什么呀？我连面都没和老板见过，又不是公司的正式员工，怎么就让我去陪酒了？”
母亲看了眼顾晓然刚才换上的睡衣，睡衣的领口开得很低。母亲说道：“园园应该不会害你吧？要不，你今晚先去看看情况。把衣服换上，别穿得太轻浮了！”
顾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仍然拿不定主意，又说道：“我当然不可能穿睡衣去。但是，妈你觉得用这种方式去找工作，合适吗？”
“妈又没上过班，也不知道她们这个公司都有些啥规矩。”母亲也被顾晓然说得拿不定主意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沉默了下来。
母亲不说话，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职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根本给不了顾晓然任何意见；而顾晓然不说话，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太过委屈。一个堂堂正正设计专业的本科生，为了找一份工作，竟然轮落到要去陪酒的地步。
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让人没有尊严的？
尊严？和花儿的学费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陪酒，和一日三餐都成问题的生活现状比起来，哪个更没有尊严？
去，还是不去？对于顾晓然来说，这是个必须马上做出选择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