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将近送树脂的小子来了,折桂事先交代有话,要问胡福领着他进了内楼。
就上楼进屋叫折桂“五娘,送树脂的小子在正堂候着。”
五娘跟着胡福下了楼,进了坐在末座有些拘谨的黑小子。
那小子瞧见来人立即起身拱手行礼“娘子安好,昨日小子不识贵人还望恕罪。”
折桂点头回礼“不必客气,今日寻你是有好事。我想与你做长久生意,你可知沿海出产胶脂的有多少树种?有没有适宜大面积种植出产较高的树?”
小子很会看眼色,就把自己知道的事物讲给折桂听。
童子奉上茶点就退下了,五娘子叫住小童让他去找毅郎回来。
五娘让黑小子先喝口茶水,问了他的姓名。得知这小子姓佘,在家排行老三有两个兄长在巡防署做小吏。
佘家有六兄弟,家中过得还算不错。但是要娶妻回家,想讨个好娘子得备上不少定礼。
佘三和叔叔弟弟们去近海处的岛子上寻找胶树。他家阿叔以前在公家的胶树园做过活,很会识别出产胶脂的树木。
爷几个把近海的小岛都寻摸了一遍,每年就等风雨小的时候出海去割胶。
佘三郎拍着胸脯道“别的不敢说,我阿爷可是积年的割胶人。什么树收多少胶脂,他一眼就能知道。小可家去问过阿爷,娘子下次再考问小子。”
折桂笑得不行,瞅着灰白长袍的黑碳小子“你先去找人结算银钱留下住址,下次有事我使人家去寻你就是。”
“唉,那小子就先告辞了。娘子日后有事只管去寻我便是。”说罢拱手告辞,胡福送他出门。折桂吩咐留他吃罢午饭再送回去。
毅郎与回来吃午饭的蒙风进了屋,三人在偏厅吃了午饭。
中午吃了捞饭,喝了些消暑茶。三人躺在偏厅凉床上歇息,这地界热的很三人都不太适应。
好在衙内有冰炭用度,这时节的硝石是管制物品。硝石制冰很费银钱,折桂身体也经不起寒气。
偏厅用了两座冰山,只有少许凉意。蒙风歪在她身后摇着蒲扇给她扇风。
听着小娘子跟毅郎商量胶树园的计划。毅郎躺在领头靠着冰罗软枕,不时点头应承。
“之前李家阿弟就说过胶脂有大用,日后的需求量会更大。我想着在这边买个小庄子种阿弟指定的胶树,届时让人打理。日后卖给公家或是飞天山都是笔进项,阿兄觉得如何?”折桂挑眉看向毅郎等他回答。
“我先去看看地势寻访地价,等阿弟来信届时再做打算罢。这事慢慢来不急于一时。”毅郎慢条斯理的回道,他今日有些懒洋洋的。
折桂瞧见就起身摸摸他的脑袋“阿兄可是不舒服?要不寻疾医瞧瞧?”
“无碍,只是有些水土不服。你也注意身体,我先回房了。”说罢就起身回西院休息去了。
折桂随蒙风去了东院,这里有个小池子。他住临水的小楼里,如今天热就睡在楼下。
屋内还算凉爽,榻上铺了紫竹凉席。蒙风给她打扇,折桂慢慢睡去。看着小娘子的睡颜二郎也渐渐合眼睡去。
下午蒙二郎去上值了,没叫醒还在午睡的娘子。赤脚提着木屐出了院子,沿着廊下去了公衙。
蒙风现在是从六品的振威上尉,协理卫尉所长官管理县内三万军士。
李二郎比他低一级是副尉,也是协理长官掌军的一员。
除了李二郎与蒙风,蒙大郎还有另外五个与蒙风同级的下属。是别地来的,与他们三人不是很熟。
五个人都成家了,有两人是兄弟。另外三人也各有家室,都住在内楼西边。
有两家的夫人还是军医署的医工,每日也会去附近的军营看诊。
那几户离折桂家不远,大家各自关上门过日子少有往来。
只有年节会互送不超过月俸的礼物,以表同僚情谊。
御史台的暗子在衙门内,如果各家来往密切就会有暗报。
这些都会写考语交至州县御史手中,届时州中下来考核时会评定的。
为官之人爱惜羽毛得很,谁都不想升迁不顺。所以在任期间老实的很,折桂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
其中有家姓伍的副尉,年近四十是从京中保庆卫来的。已经在这里有几年了。
他家娘子是玉家旁支的女郎,在军医署当值。与另外一位副官的夫人刘娘子在衙内当差,给卫尉所衙门近千人看诊。在军中大比考核时,就去军营巡诊。
衙门除了公家假期,还有当地重要节日会放假。
地方上反倒比京中更轻松些,着装也没有那么多要求。
像京中如果穿着过时的衣衫出门,恐怕要遭人嘲笑。
蒙大郎的品级最高,县令也只有七品。御史与县令同级,有资格监督和弹劾。
其实品级最高的是折桂,但她没有实权来着。还受皇室律令约束,不敢行差踏错。
五月底旬休时莫家郎君送来了梦神花,这诡异的花草送至前衙军医署让人做研究。
大庆医者会用小白猴做医学实验,医生有实验经验。只待实验结果出来,届时就能上报了。
烈日炎炎,一家五口就在东院临水处纳凉。说着京中新闻,官中邸报有送至公衙。上面刊登今年八月到各地的皇室宣慰使成员名单。
这些宗室子弟会去往各处劳军,视察各地民情。
皇家两年一次巡视各州府,犒劳军士。三年一次至县基层慰问,今年来昌元的是熟人。
领头是乌兰县君与和贵堂的连郎君留乡男,这二人是同辈。都比折桂小一辈,连郎君折桂不太熟悉。
钟氏和贵堂这支也比较神隐,子弟们都在秘书监的司天台或是著作局里任职。他家的人爱天文地理书籍爱得深沉,只有在皇家才能看很多珍本。
和贵堂是钟氏子弟中最会读书的,能进秘书监当值得考中进士才有机会应试进入。
六月开始蒙大郎要开始上半年考核了,这闷热难熬的天气三人要在军营待一个月。
坐在折桂身旁仔细叮嘱娘子不要乱跑,出门带齐人手。五娘耐心听着,不一会就连连点头打瞌睡。
蒙大郎瞧她爱困的模样将小娘子拢在怀中,再把脑袋放在大腿上让她枕着。轻轻拍抚着背给她打扇让她睡觉。
下午折桂睡眼惺忪望着低头瞧她的蒙大郎。“阿兄,我口渴。现在几时了?”
“申时了起来洗漱再喝水,不许再吃冰饮。把消暑茶喝了,天气太热喝些舒服点。”
蒙大郎扶她起身,折桂自己去了洗漱间。洗漱更衣过后出来,就瞧见黑乎乎的消暑茶。
这玩意贼难喝,跟放了两斤锅底灰加馊水搅和成的汁差不多。
五娘瞧夫郎们再一旁虎视眈眈,大有不喝就灌的节奏。不敢撒娇耍赖,端着碗就狂饮。
上次耍赖没喝被毅郎捉小鸡似的,捏着脖子一口一口喂那滋味真是销魂的很。
这消暑茶的效果很不错,是沿海人们常备的良药。只是味道实在是难以入喉。
整个六月衙门静悄悄的,除了留守人员其他人都去了军营。
烈日当空午后的轻风吹过庭院都带着热气。
院内的花木都垂头丧气蔫哒哒的,在骄阳暴晒下苟延残喘。
池塘草丛的虫鸣蛙声都难听闻,仿佛都被炎热天气熬干了精力。
折桂从未经历过如此难熬的暑天,前段时间水土不服的毅郎反倒适应了。
两人在家整理家务,哪里都没去。太阳晒得很,浪不起来。
月底蒙大郎带着兄弟回来了,一个月时间就把这三人晒成黝黑型男。
毅郎站在他们身边,被衬的白了许多。四人中他年纪最长,看着却像是养尊处优的弟弟。
当然也有他过早服用禁药骨荣的原因,这厮外表几年如一日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哥哥。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今日厨房做了席海鲜宴。折桂只吃了些粥就罢了,坐一旁吃水果看郎君们大快朵颐。
昌元本地的水果很多样,这时节的火星果很甜美多汁。整个六月折桂基本就靠着新鲜瓜果活命了。
吃过晚饭坐在偏厅闲话家常,蒙大郎仔细打量折桂就道“阿妹愈发清减了。可有寻疾医瞧过脉象?”
毅郎在一旁扶额轻笑“阿郎好生管管这不安生的小娘子罢,镇日不吃饭食哪里会健壮?与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葩日日相对我亦是无计可施了。”
折桂歪在凉床上,玉腕拢腮双目微合慢条斯理的回了句“只是酷暑难熬胃口不佳,过了这段时日便好。”
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蒙风坐在床沿处,给小娘子打扇。打量折桂玉白的手腕,心想如此纤细瞧着真是不堪摧折。
摸摸折桂乌黑的秀发,嘴里劝道还是要多吃些。若不然就吃些补药?
折桂听了这头熊的话满头黑线,心想这货恐怕是个天然黑。真是一不留神就被坑。
蒙大郎听了这话就说他母亲给了几个方子。明日找出来去给医工看过,再让人去抓几副吃吃看不好就再换过。
屋内只有李二郎在喝茶没出声,瞧见折桂往他这边看过来。就放下茶碗“是药三分毒,五娘兴许是缺少锻炼了。不妨试试每日早起活动身体。过几日再看看?”
三个郎君齐齐看向李二郎“林郎言之有理”
歪在榻上的折桂紧闭双目,真是天要亡她!大热天还要锻炼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