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第一天,程亮的眸子看着大门的方向,带了些些水光以及一丝她自己拼命压抑着的希望。
这个眼神直到三天后,伴随着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女人开门进来,缓缓消失在了她的眼底。就像是下雨时水潭中的鱼儿,只是稍稍露出水面打了个圈儿,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吃饭吧。”
陈筱瞥了她一眼,眉头微微蹙了蹙。
“嗯。”
她回答的声音十分的轻,就好似一阵稍稍吹过的风,软绵绵的。
莫姚吃的很慢,透着一股子雅劲儿。没有故作的娇气,反而透着骨子里的韵味,就像她从来给人的感觉都是岁月静好。
海藻般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后,发梢上别着一个金色的月亮发卡。时不时闪过一丝亮光,倒是十分的打眼。只是这份打眼,却让陈筱心中压了一口气,直到莫姚表示吃饱,开始收拾东西时,她才沉着脸开了口。
不去看女人过分苍白的脸色,手速不紧不慢的收着桌上的碗筷。装作有些不经意的样子,“下个星期一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来接你。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莫姚闻言愣了愣,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话,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微微斜了斜脑袋,配着额头上的纱布让人看了格外怜爱。
“他……”
“乌骨鸡怎么样?巧得很,前几天我朋友刚好送了我一根人参,正好给你补补!脑震荡应该可以喝对吧?嗯!等下我问问医生!”
她过分的心急着去转移话题,略微让莫姚有些低落。
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眯眼望着窗外还不算十分刺目的阳光,说了声:“好。”
陈筱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没有回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快了不少,莫约一分钟之后她沉沉的说了句“晚点再来看你!”之后猛的冲出了病房。
长廊里,她有些刺红的眸子,恰巧落入一方平静如水的眼中。
“许深。”
……
五天后莫姚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出现房间里的人,一件简单极了的白衬衫,配着一条浅色的牛仔裤。标准的大学生打扮,只是男人身上除了那抹阳光青葱之外,明显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身份的成熟。
他食指间夹了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深邃的目光缓缓落在莫姚身上。在触及她额头上的绷带时,有些闪躲的逃离,慌忙将手中的香烟扔进了垃圾桶,低头说了句:“走吧。”
“你……”
许深没多说什么,直接拿着她的行李开车到了他的家。交代了她几句话,便匆匆的去了公司,他说他还有一个会要开。
是啊,一个家庭普通的人,就算再好的大学毕业,自己创业起步时,可不都是这般折腾?忙的不可开交,忙的脚不沾地,忙的……
莫姚微微放轻了呼吸,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她打量着四周,这个不大的两房居室。入目的粉红墙纸,还有各种木制的白色家具,以及墙角那棵十分显眼的桃花树。一个男人住的地方,确实出乎意料的精致。
不安的眼神在屋子里竟无法找到一处可以安放的角落。她蜷缩在沙发的一脚,靠在一个比她还高上一半的毛绒棕熊上,依旧无甚血色的脸,深深的埋在膝间。
微风吹起一旁粉色的窗帘,徐徐暖阳撒在她的身上,却是让人觉得格外突兀。
晚间她做了一个梦,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色彩,只是头枕着的衣袖已然湿了一片。
许深开门便见她呆呆的坐着,有些灰暗的室内,却一眼看得见她目间的泪光。
“家里久了没做饭,我在朋友家做了带回来的。”
他说了一句,将东西放在了桌上,还未等莫姚回答,原本进了洗手间的他再次出了来。看了她一眼,很快便转移了目光,“我给你热一下。”
说着便拿去了厨房,留下沙发上脸上满是惊喜的莫姚。
入口的鱼很嫩,鲜香美味极了。浓白的汤,带着的香醇足以刺激的让人胃口大开,然而莫姚却吃的有些勉强。尽管她脸上的笑意未曾褪去分毫。
她,不喜欢吃鱼……
但,其实,鱼也不是那么的难以下咽吧?
她想着,掀开一旁白嫩的豆腐,又夹了一块。入口的瞬间,柳眉微蹙,却是满眼繁星……
许深与莫姚相识那年是在高一,那年……他们都才十六岁,那年……一个名唤许深的人,闯入了……莫姚的世界……
那年她终于知道,何为一眼万年,何为溃不成军。
她家境贫寒,出生农村。成绩不错,又加之刚好撞了运气,市一中招生名额扩招,好死不死,她卡在了最后一个。
就这样,她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却是班级里的最后一名。而许深,是她们班的第一名。也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不只是他们班的第一,他是全校第一。
许是自卑,给了她那时还不算坚挺的背脊一份千斤的重担。
在好的学校里,她的成绩排着倒数,在家境不错的同学中,她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像个小丑,说着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留着不敢将眼睛露出来的齐刘海。
她的小心翼翼渐渐在自卑里养成了唯唯诺诺,青春期的孩子,哪里见得她这样的?于是,她便成了班级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第一次记住许深是在开学的两个月后,她本就十分内向,更遑论在这样一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