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湖灯火通明,光泽阑珊似水。
上里灯会提名灯词,这里的灯词指的不是灯节和诗歌,而是学堂灯提应届选取。
打从顾门学论以来,考生、学士和外来参考团都对提灯跃跃欲试,想一展身手,近年来灯提竞争激烈,隐隐被当作一股角力之风。
水家湖阁一处雅亭畔下,水远气色平和的坐着。
一位服生默默的站在他身后,这人严谨的面部像是在等待什么。
亭畔的另一条路通往灯题房,和其他地方相比,那座亭畔要清冷许多。
那边忽然响起依稀的声音,同时隐约可以看见身影在走动,跟着那边好像还争吵起来。
“不好!”
“上当了。”
话是类似的意思,水远的眼睛先动,站在他身后的服生却先走,快步流星的往船阁上跑去。
一会他从船阁上下来,忧心忡忡的对水远点头,然后讲道。
“家里拉了水网,已经确定他们不见了。”
“知道了。”
服生想回问,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少爷会这般直接的向他们迎过去。
“左师!”
“周姨!”
左习看了他一眼,脚步没有放缓。
然后这让走在后侧的周师,忽然显得莫名尴尬。
好在水远很自然,同着左习一起往前走,好似提前料到这番。
“在学堂上我是教官,而我在灯题船上就是一个龙套,连教官都算不上。”
“或者是两个龙套!”
船坞到了,这里很吵闹,风声和水声较大,导致听不清是谁回的话,或许就没有从口中说出来。
......
从这一夜风波过后,上里学堂迎来一年一季的学里时期,研究、学术、创作、分析等等全部走上日程。
学堂灯题将在今日揭晓,今天是里考考期第一天,四二三是山青回来那天,也是顾老祭日结期,万里各地纷纷派出代表团,不惜万里的对老先生表达纪礼。
上里学堂有三村,在学村会堂内外,早早就一片期待。
由于此届代表团和参考团过于特殊,学堂
已经提前把今年考场的移至学村。
截止到目前,六个参考团,十九名考生均已报备抵达。
东林林境三人,遗地三人,往期学者四人,周园一个名额,水家三个名额,最后是顾家四个名额。
看着这份正式名单,好些人十分讶异,并当场匆匆离去。
山青表现的很沉默,在协办员离去的时候,他同样没有在此停留。
然后他回到自属的院子上,正好遇上李姨,听见动静李姨看了他一眼,轻轻把菜篮子放下,熟练的往那张桌子上搁。
“今天是牧集日,有不少鲜肉,你要不要来看看。”
“有客人要来吗?”
“一斤大排,一份嫩肉,鲜素你自己去菜园里拔,还有随客的话,我再留一斤鱼干给你备用。”
她一直在调整自己的语气间速,像是不停给山青空间,但迟迟没听见回音,于是她那眉头开始越皱越深,渐渐露卷。
然后她不由得愣在原地,以至于她未察觉到有人到来。
学村东方有一片小山林,通岩阁梯下走着两个身影。
平地上数位后生教师在候,这时老人家忽然问了一声,“你们看来这届学员有什么不同?”
几位教师互相看了下彼此,又在心里复刻了一下名单背景,心想长老问的是谁?有谁在入许?
刚刚到场的代表团只有那两家,根本不像是重头戏,相反还有点炼火成精的意思在里面,所以他老人家的用意肯定不在此,而当时院里还有谁?
“他们来了!”
在场的教师人员陆续侧头,往本届学员看去,一直望到最后,他们的目光还是没有发现。
“要成为学士最先想,想成为学士最先要。”
......
这番话大致上要讲的是三个思想和三个要求,由学典上传承下来的文化。
山青站在最后那排,听的并不专心,所以只关注到学老第一句话。
“想成为优秀的院士就必须不能太过于分析和衡量,能力和责任固然重要,但自行其是却是领者最起码的本质区别。”
“近年来上里学说在万里虽然并不耀眼,但只要是涉及到正属领域,每一次每一场,上里绝对会是最具意义影响。”
听着的人不禁神色开始认真起来,紧接着他们耳中就宛若响起一声惊雷,意味深长的在飘荡,仿佛只有这般,自己才能以此来审视自己内心。
“哪怕这种自行其是暂时是不对的!”
山青有受这番话影响吗?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一方面是听进去了,另一方面他现在走了,走在最先的那个时候,并且他是领着几位教师一起走的。
回到山青院上,数位教师坐在大树下那张桌子上。
左师和那位周师开始在对照材料,其他坐着的人不时靠前观察。
山青院子外,服生和顾家小生走在前,水远走在他们后面,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听见了声音。
厨房里李姨披着厨衣,面朝厨台。
山青这时正在水缸里鼓捣,一会出来,他的目光正好与他们的声音落到一起。
左习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人,或者说是和山青一样无情的人,在水远和顾家小生到场以后,他也不管还有没有问题,直切正题。
“根据灯学文化和上里学堂始故,四二三节点在此届灯提点亮。”
“再按照四二三线阵,学堂现在正式通知你们三方,整个事件材料开始录备、制号,如有顺序与真伪问题,现在你们各方均可诉正。”
后半段是周师讲的,说着她还指着桌上的材料,意思十分清晰,所有事件是现材现制,你们自己可以查阅。
然而原本异常重要的环节流程,在这里却如不能胜任这般。
因为前者是莫名不当回事,后者是异常安静的觉得有问题,然后场上忽然变得无声,一直到山青回到厨房以后。
“我想问下关于事件范围的局限性,是一切背景之内的内容,均可成为学论吗?”
“再有就是关于内容延伸判定,如果当事考生与隐藏背景设论,情况标准是有效还是视效?”
听着这几个关联性问题,左习和周师默默对视,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他们清楚水远问的是什么,也更加明白,顾小生沉默的背后代表着那些支持与吩咐,所以在稍适间顿以后,左习忽然站起来,对着他们回道,“关于这些问题我决议不了,下午我会直接通报到学议堂。”
听见这个说法,水远显得没有意外,但他却忽然侧目,把视线投向了墙内,犹如直穿透而过。
午间。
少些时候,水远端着一个酒杯,独自往园渠那边走去。
李姨像是知道了他们心里有事,拿起桌上的酒瓶,往山青杯中倒入,如无声鼓励他们交谈。
“你说过退避三舍鱼记,也跟我们研究过鱼翁在握的事记,当时我们并不清楚,等到大家想明白过来的时候,你就再也不下水了。”
“那时你清楚我们的身份,也肯定想过我们生习,所以我们一直在想的是,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如今已过去这么多年,你现在不再谈论话术,让人渐渐感到陌生,我不希望那时是个错误,更不指望现在出现错误。”
水远透过酒杯望着水里,等了一会,见山青没有作答,他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重要吗?”
“为了现在这个时刻,全部人已经压上了全部家运。”
山青站了一会,这时想转身回去。
不过在原地等待时,他又问出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你们想重开那场游戏!”
“......”溪水流淌里面无鱼,水远默默随着水流离去。
下午山青院上没有外人,山青靠在那颗大树上闭目养神。
院子上李姨换了身正装,坐在一张椅子上,然后一脸正派的朝着山青。
“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会正的时候,我想我也想不出过于不同的想法。”
李姨的眼神很明确,你这样处心积虑有意思吗?不过说完她就躺下。
山青第一眼就收到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当即决定回答。
“不然呢!什么都不做?还是做什么都不如不做?”
慢慢的,李姨似乎感受到了意境,也真实体会出这股特殊。
当她准备坐直身子,想去再次向山青印证时,山青却走了,出现在一片草林畔上。
走着走着山青忽然躺下,任由草地自然入侵自己的躯体。
阳光折射在草地上,慢慢好像有些热。
然后他又出现在一颗大树上,左手摇着一根树枝,右手在一个屏幕上比划。
“别浪费时间了!”
见里面没有回音,山青忽然正式在问。
透明里迅速在震动,但意思似乎有些明显,“你想要什么!”
日落时分,晚霞扁扁折射,风吹着树枝微微动,随后天上飞过一群飞驯。
山青透过树枝细缝内的光线,一直追逐着它们飞絮云间,最后他像是考虑了许久,终于是把透明里的对话框切换。
“如果是早已注定的事情,那就只管去做,为什么还要在乎身上披着的外衣?”
一首大船上,一面旗帜飘扬,一个身影面朝大海,随后他低头看了一下,身上散出一股气势,开始由内而外的外露。
直到迎面出现一片宽阔的江岸,驶过一道道古老水门,站在一面厚重的城墙下,这种朝气勃勃的生命力,一直都贯穿在他浑身上下。
想见那时的笑声和掌声,并肩着东林学院的精神,天下吹来一阵大风,从树林里吹到水域面上。
最后来来回回消散,留下一片空气和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