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
有水流声从某处传来。
“——”有谁在呐喊,听上去有些愤怒。
是林先行吗?他为什么愤怒呢?
赵羽声默默想着,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应该睁眼看看了。
赵羽声觉得应该是这样,所以他睁开了眼,然后清楚地听到了呐喊的内容。
“关臣!关臣!谁许你上课睡觉的?!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哈?”赵羽声用手遮住一些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眨了眨眼,入眼却并非自己熟悉的任何一处地方。不,如果说熟悉,倒不确切,因为他能看出来这是一间教室。
四四方方的标准教室内,整齐的摆放着约莫三十张桌椅,阳光斜斜地透进来,窗明几净。
眼前疑似老师的女人已经怒气冲冲地从讲台下来,走到他面前,手掌用力地在赵羽声桌面一拍,震声道:“请复述一遍现行的修行境界划分!”
她着重强调了那个“请”字,咬在舌尖,恶狠狠的。
赵羽声被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了,女人那一下拍的,他都替手掌哭泣,他哆哆嗦嗦地下意识答道:“从灵海定命开始的入道,接着是化地境化海为地,其后为有生,再之后是成塔,塔成后是通天,最后是碎塔幻陆,大概是这…这些?”
女人撇撇嘴,说了句“下次别再给我发现”就收回手甩了甩,边走回讲台继续教课。
整堂课,赵羽声听的迷迷糊糊的,他数次用手掌拍自己的脸颊,中间几次声音太大,引得讲台上对他怒目而视,他只得尴尬地笑笑,迅速坐直装成认真听课的样子。
直到下课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又穿越了…吗?”赵羽声喃喃低语。
好在通过刚才的课堂问答环节,他得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消息:他还在九州大陆上。
不过这里究竟是九州大陆的哪里,林先行他们是不是还在之类的问题,他一概不知。虽然如此,他内心还是不自觉地期盼,自己这次穿越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实际上林先行他们还在豫州学府等他回去。
应该?
正当他苦恼于怎么委婉的询问别人,如今是什么时间才显得不那么奇怪时,有人主动过来与他搭话。
那是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长袍,他头发是灿烂的金黄色,扎成小辫甩在脑袋后边,嘴角挂着有些恶劣的微笑。
“关臣,你可以啊!才来几天,冉师太的课都敢睡,我得多向你学习学习!”他大剌剌地把手搭在在赵羽声肩上,像是他们很熟络似的。
来了来了,要怎么委婉的告诉别人,“我不记得你是谁了”呢?
赵羽声心中不停打鼓,脑海里卷起暴风,迅速筛掉一个个想法。
别人家穿越都是带记忆融合功能的,到我这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上一次还好,林行云原本就有失魂症,歪打正着,谁知道这次的关臣有没有这种病啊!要是一个露馅,怕不是先被关臣家的兄弟姐妹爸妈叔婶给一顿暴揍杀之而后快。
“唉,我这不是昨晚没怎么睡着嘛,实际上我胆子说大,还没大到公然在课堂上大爆睡的程度啦!”总而言之,先搪塞过去再说。
金发小辫凝视着赵羽声,像是他脸上有个巨大的洞,他忽然笑出声:“没事没事,我们一起努力!”
谁要跟你在这种事情上努力啊!
“哦对了,”金发小辫一拍脑门,“我下午要回筹天阁一趟,说好晚上一起吃陶然居,只能下次啦!”
筹天阁?
赵羽声想起来某个从气质到说的话都很让人讨厌的道人。
“算无——!”于是,没忍住,直接喊了出来。
教室里还有人没走,奇怪地看着他。
金发小辫面色一沉,而后又迅速变回原来那样,他笑着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叫算无耻,我叫算千尺,我都把你名字记住了,好歹也记住我的吧?”
“嗐,我没叫你名,我想说算了,八成是我尾音拖太长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记错你的名字呢?不存在的啦不存在。”赵羽声摆摆手,搭着算千尺的肩膀出了教室。
这一出来,赵羽声又愣住了。
并非眼前景色过于壮丽,或过于荒芜。
他认得这。
往前是一间间如他刚出来的教室类似的屋子,穿过人流,在视线的尽头也是这一片平台的边缘,隐约可见与一条石阶相连,而那条石阶则继续往上延伸,在被云气遮住的地方连接着一个又一个平台。
“学堂区。”赵羽声轻声念道。
算千尺朝向他,问道:“要不要顺便送我下山?”
赵羽声回过神,点点头:“好啊好啊,我还没好好逛过,毕竟刚来没几天。”
算千尺边走着边附和道:“那确实,这里和其他地方的差别真的很大。”
他们推开拥挤的人潮,没有运转步法,就顺着那条石阶一步步往下走,赵羽声左看看右望望,不时感慨几句。
“毕业之后,你会去申请加入定云塔吗?”冷不丁的,算千尺转过头问道。
赵羽声确定这个所谓的“定云塔”他从未听闻。
这种时候,只能选择做个中庸的人,赵羽声摇摇头:“我还没想好,还太早了些。”
算千尺却露出向往的神情:“确实早了些,我本来也和你一个想法,但是,你和那些将要毕业的学长聊过吗?我有次与一个学长聊起来,他一说到定云塔,满满的都是自豪感,明明他还没接到正式录取的通知,奇怪吧?然后他开始告诉我定云塔是如何一步步成长到,与各大学府,与皇室,与筹天阁和各大势力比肩的地步,他说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不断突破自我,挑战困境。”
赵羽声下意识点了点头。
“所以啊,”算千尺继续说道,“我也对定云塔产生了许多好感,毕竟就连皇室都不敢正面对筹天阁怎么样,可是定云塔却没这些道理需要讲,我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比筹天阁那帮没生气的冰块温暖一万倍的地方。”
“你说呢?”算千尺好像突然停了下来,赵羽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了他前面,他回过头,两人此时已经到了山脚。
午后的阳光悠悠倚靠着石牌坊,将顶部的牌匾擦得闪闪发亮。
“一定很温暖。”赵羽声轻声说道,视线凝固在牌匾上。
那上头的四个字,犹如饱经风霜的勋章,又从床底下的铁盒子里被取出,小心仔细地擦拭去灰尘,重新佩戴在胸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豫州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