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没醒!”
梦里,赵羽声听见有某个熟悉的声音正大声斥责着。
“应该只是一时休克,无大碍的。”
眼皮过分的沉重,赵羽声用力想睁开眼。
“那为什么还昏着,这都睡一天了?!”
“我…我没…没事。”赵羽声试着张开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来。
有人迅速俯下身子,摸了摸他额头,温和的说道:“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赵羽声缓缓睁开双眼,林先行俊朗的面庞从模糊转为清晰,他不停询问着赵羽声是否还有不适,眼底盛满了忧色。
“你要不要再多睡一会?”
赵羽声艰难地点了点头,又合上了眼。
屋里的油灯被谁吹灭,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远去,门轻轻地被关上。
“睡吧。”
一又是夜无梦。
待赵羽声起来,已是将近黄昏,他坐起来四处张望,已不见林先行的身影。“吱呀”一声,小甲开了门进来。
“大哥呢?”
小甲将杯热茶递给赵羽声,“大少爷早上走的,好像是学府那边有点事,嘱咐我好好照顾您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赵羽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睛余光扫到跟着小甲进来的庄秦。
“我还以为你跟着我大哥一起走了。”
“哪有,我来这边本来就是办点事情,顺路帮你。”庄秦寻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差点忘了告诉你,你这次试炼通过了,林先生说你找个日子直接去学府报道就可以了。”
赵羽声抿了口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梳理了一下水下发生的事情,问道:“那凤凰岛那边怎样了?饶七媛她为什么要突然破了阵眼?”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林先行赶回去估计也和这事情有关联。”庄秦神色有些凝重,“先说凤凰岛,那边凤凰布下的大阵彻底失去作用,现在那附近的灵气都往那块涌,导致天气也变化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下起大暴雨。
“至于饶七媛,她做的事反而是缓解了附近灵气暴动。这得从凤凰那个阵说起,你应该也奇怪吧,那个阵分明是用来截留灵气并反哺凤凰岛的,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赵羽声点点头,跟着分析道:“若不是最开始那个阵产生了变化,就是凤凰那阵出了问题,看饶七媛当时的反应,是阵眼?”
“不错,就是阵眼那支羽毛。那羽毛按饶七媛所说,并非凤凰火羽,而是外表看上去极为相似的朱鸟羽毛,改换了羽毛也就罢了,顶多大阵威力减弱些,截留的灵气没那么多,可那羽毛上还动了其他手脚。你不修阵法,想必不知道‘一月倒钩逆阴阳’的说法,总之就是,动手脚的人,以这种手法,改变了整个大阵内灵气的流向,从外看上去似乎是向外驳斥灵气,但实则是将原先截留的灵气封在阵内,封的久了,里面的灵气出不去,越积越多,最后暴动,危及大阵根基。所以,那根羽毛,当时拔不拔,结果都一样,无非是早拔一点,内部灵气还没到非要暴动来突破大阵的状态。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也是那种情况下能做到的,最好的事了。”
“是谁动了手脚,能查出来吗?”
赵羽声心中一惊,这可非小手脚,且说破了凤凰的阵,就足以使得凤凰岛重归往日荒芜,更严重者甚至会对周边地区城镇产生威胁。
庄秦摇摇头,“一时之间想查出来很难,不过幸好饶七媛在湖下抓住一枚石坠,以此为线索,应该能更快地找到幕后人。”
“以截留的灵气温养石坠,吗?”赵羽声不敢置信的低声说道。
“确实,我也觉得太难以相信,也有可能是那块的灵气就是比别处特殊,而且速度快,所以只能放置在那湖下温养。”庄秦耸耸肩,显然他也不相信自己的这种说法。
随后,庄秦伸了个懒腰,在得到赵羽声不与他一同返回学府的回答后,他便离开了。
“那我们学府见。”庄秦头也不回的朝赵羽声挥了挥手,径直出了房门。
这一走,屋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赵羽声不怎么习惯这份宁静,与小甲一并出了门。
黄昏时分,天空被烧得红彤彤的,街上小摊陆续收档,远处酒家门外已经亮起红灯笼,一簇簇的白烟升上云霄,有各式的香味混杂在一起穿堂过巷,引动路人的食欲。
赵羽声也是其中一员,他寻了处看着人还挺多的酒楼,站在“听鹤斋”的招牌下望了望云天,缓缓走进去。
小二领着他们穿过嘈杂的人群到了雅座,很快便下楼去吩咐厨房。
外间不时有人经过,谈论的都是近来异样的天象。
“凤凰岛那边的人,好像是都搬出来了。”
“我也听说了,岛上的柳树一夜之间枯死许多,听着都瘆人,该不是做了什么恶事,惹得凤凰不再垂青了吧?”
小甲听着正要起身拉紧帘子,被赵羽声抬手制止,他示意小甲去楼下看看菜。
小甲应了声后,掀起帘子,下了楼去。
“我还知道件事,那岛上前几日曾去过几个修行者,听闻那天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整座岛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倒塌了一般,有人还远远的瞧见岛上似乎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湖泊,你们说,会不会是传说里那个?”
“嘘!近来官府都在封锁这个消息呢,可莫要再提了。”
“正是正是。”
赵羽声还侧耳听着,外间人已经走远,他只暗道可惜,不过转念一想,平凡人知道的也未必有多少,随即也就释然了。
官府态度,想必是和学府一致的吧。吃饭时,赵羽声满脑子都是这事,就连听鹤斋名声在外的狮子头进了嘴也形同普通肉料理。
晚餐过后,主仆二人又在街上逛了逛,一直到灯火将歇,正要返回时,赵羽声被位算命先生拦下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赵羽声翻了个白眼,冒出句中二言论拉着小甲转身就走。
谁知算命的不识趣,又拦在他前面。
赵羽声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叉着腰说:“本公子可没那个闲钱败给你。”
算命先生摇摇头,缓缓说道:“道人不收闲钱,只求一窥天机。”
“那你找我家少爷干嘛?”小甲忍不住插嘴。
那人没回答,右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抓住赵羽声手腕,大拇指在几个部位一阵摩挲。
赵羽声迅速抽回手,在衣袍上掸了掸,再不想与这算命的磨滚刀肉,径直就要离开。
“气数已尽,何以存于世?”算命先生喃喃自语,他一袭黑色长袍与夜色交融。
虽说是喃喃,可实际上声音大到足以让主仆二人听清,小甲一时气不过,转头就骂:“你谁啊突然冒出来咒我家少爷,要钱也不带个碗,要不要我买个给你?”
见赵羽声没回头继续往前走,算命先生又大声说道:“阁下是天机中的异数,往后必定多灾多难,还望多保重。”
赵羽声终于有了反应,却仍未回头,面色冷淡,“你谁啊?”
“在下筹天阁算无悔。”算命的向赵羽声拱手作揖,低着头但听着却有丝骄傲的意味。
赵羽声冷笑一声,任谁被这样咒骂都得来气,他丢下一句:“走着瞧”就往旅店走去。
小甲见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算无悔,大喊着“少爷等等我”边追了上去。
月光轻抚人间,落了一地的霜,把赵羽声独行的影子拉得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