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廷朗的大帐出来,许识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火药坊,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在城里瞎溜达——有太多的问题要去想了。
梦中的那个女孩儿,居然是个公主!而且还是史书中不曾记载的公主,那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公主,会对以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蝴蝶的翅膀尚能引起海啸,何况堂堂一公主?
梦中的那个女孩儿,居然是个公主!既然是命运的安排,那自己该怎么办?想办法迎娶公主?不太现实,且不说这是赵恒宠爱的长女,自己没有功名在身,若是想娶,该怎么才能入赵恒的眼?就说公主自己,在有了那样的经历之后,愿不愿意再嫁都是个问题。
最关键的是,梦中的那个女孩儿,居然是个公主!而且以后还要和自己住在一个宅子里,该怎么面对?每天请安跪拜?家里好好的三个人全部沦为伺候公主的下人?
越想越是头疼,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实在没有别处可去的许识还是硬着头皮回家了。
无情还没回来,许识进门,看到那个御姐范儿的丫鬟正在晾衣服,小萝莉在布置饭桌。二人见到许识,都笑着打招呼:“许郎君回来啦?”
许识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这可是跟公主出生入死的小姐妹啊!就算没这层关系,单是公主的丫鬟这个身份,也不是自己能够怠慢的。手足无措的许识嘿嘿笑着,居然对两个姑娘抱了个拳:“哈哈……哈哈……回来了……回来了……二位小娘子好!”
两个女孩儿也是面面相觑,不明白许识为啥会是这个反应,也是一愣。
许识赶紧岔开话题:“莲儿呢?怎么还没备好晚饭?忙了一天,肚子好饿。”
“莲儿姐姐在厨房。”小萝莉回答道。
“哦,哦,好,我这就去厨房找她。”唉……越是想化解尴尬就越是尴尬。
许识来到厨房,莲儿正在做菜,看到许识,笑着说:“郎君回来啦,快把那盘菜端出去,马上就能吃了。”
许识想要提醒莲儿现在跟咱们住在一起的是当今皇上的长女,万不可怠慢了,正要往里面走,就见灶边站起个人,脸上一条条黑灰——不是公主又是谁?
公主站起来,手在脸上一抹,又多了几条黑印,笑着说:“许郎君回来啦?好久不曾生火,手都生疏了……”
许识吓得魂飞天外,说话都结巴了:“公公公公……公主殿下,你你你你你怎么能做……做做做做这些事情?快快快快快放下……我们来就就就就好!”
啪……莲儿也呆住了,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稀碎。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从辽人手里抢来的辽女么?怎么就成了公主了?莲儿家里只是边境的小老百姓,在没进许家见到许之远之前平常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里的里正,县衙的捕快就已经算是青天大老爷了,这突如其来的公主那更是想都没想过的存在。
“郎郎郎郎君……你们……你们……你们把辽人公公公公主给抢抢抢抢回来了?”莲儿彻底凌乱。
我去!莲儿你的脑子呢?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这要是辽人公主我用得着那么紧张吗?别说辽人公主,就是把特么萧太后给抢来我都不会这么紧张!
“什么辽人公主,这是咱们大宋的公主殿下。”
莲儿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民民民民民民民女莲莲莲莲莲儿见见见过公公公公公公主……”
话还没说完就被公主一把拉起来,笑着说:“快起来。这里没有什么公主,只有个江南绸商的女儿。你们原先的生活如何,以后便仍旧如何。”又拉着莲儿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凑在耳边悄悄地说:“千万不可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份,现在辽人在找我,若是被辽人知道了,会很麻烦。”
“莲儿不不不不不说,莲儿一定不说!”天啊,被公主拉着手唉,莲儿已经僵硬到浑身都在颤抖。
公主三人在吃过早餐午餐以后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在一桌上吃饭的氛围,布置好饭桌后很随意地坐了下来。
这下轮到许识这一家子面面相觑了——这可是公主唉,怎么能坐一桌吃饭啊?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估计就只能被流放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做苦力去了。
两个丫鬟也明白这三人肯定是知道了公主的身份被吓坏了,掩嘴娇笑。
“快坐下吃饭吧,这么快就把杨将军的交代给忘了?”公主也笑了,招呼三人赶紧坐下。
待三人坐下了,公主继续说道:“小时候难得见到爹爹几面,很少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嫁到辽国之后,能吃顿好的更是遥不可及。莲儿妹妹厨艺精湛,如此美味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吃过了。”
虽然公主很自然地跟众人说着话,许识三人也慢慢放松了些,可毕竟是跟公主同桌吃饭,局促也是难免的,公主也不在意,习惯了就好。
公主是真的很喜欢这样一起吃饭的氛围——在京中时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母女二人一起生活,太子的女人和孩子,老皇帝又不认,谁会来套近乎?谁敢来套近乎?所以虽然吃穿用度不缺,但家人的氛围,确是极少感受到的。去了辽国那就更不用说了——被掳走藏起来的,再加上耶律隆绪的那些诡异的嗜好,日子过得未必能比京城的刑部大牢好多少,每天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见到那个所谓的丈夫。
而许识无情和莲儿这三人,虽在地位上与公主差距极大,但自从进了这个宅子,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一种虽平平淡淡却相依为命无拘无束的温暖。而这,正是她从心底里最渴望的温暖。
……
第二天早上,许识刚醒,就听到了敲门声,一开门,见门口站着那个小萝莉丫鬟,刚准备问什么事,小萝莉就笑着说:“郎君,娘子吩咐奴婢来伺候郎君梳洗更衣。”
许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打来到大宋以后除了第一次穿衣服让莲儿帮忙,后来全都是自己搞定了——当然,不是许识不喜欢被伺候的感觉,而是毕竟莲儿和无情都两情相悦了,叫莲儿来伺候自己总归是不太好。
“这种小事,许某自己来便好,怎可劳烦小娘子伺候。”一来这是公主的丫鬟,许识还没胆大到敢大大咧咧接受伺候,二来确实也还是不太习惯。
“有何不可?丫鬟伺候郎君本就天经地义,郎君可是讨厌奴婢?”这小丫头大概是想到自己把许识认成了女子惹恼了许识,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瞅着就要流出泪来。
“没没没没没没有……哪有的事?”许识慌忙解释:“小娘子是公主的丫鬟,怎能来伺候我?这要传出去可别掉了公主的身份。”
“我家娘子说了,这里没有公主,只有江南绸商的刘家娘子。再说奴婢的性命也是郎君救回来的,自然是应该回报郎君救命之恩。”
许识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推辞了,再推那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便扭捏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小娘子了。”
小丫头笑得很灿烂,进屋帮许识穿衣,一边穿衣一边聊天:
“小娘子如何称呼?”
“郎君叫奴婢溪儿便是。”
“希儿?!你叫希儿?!那……那位小娘子是不是叫布洛妮娅?”
“奴婢苏悦溪,从小就伺候我家娘子,娘子一直叫我溪儿。那个布什么什么是谁?”小丫头黑人问号脸。
“啊,没,没什么,数月前我病了一场,病好了就偶尔说胡话,小娘子不必在意。”
“姐姐叫李翠儿,郎君叫姐姐翠儿便好。”
李翠儿……我还以为叫丽塔呢,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