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主“同居”了十几日后，京城终于来消息了。好吧，来的不止是消息，人也来了——户部侍郎李沆来了。
许识在保州的这一番作为，李沆早就知道——其实让许识过来以后本来没怎么太在意，结果这小子在这边又是手雷又是白磷弹的，又帮铁匠坊造出了往复式风箱，让保州打造兵器的速度大幅提升，还和无情一起把公主给救回来了。这就好比在刷微博，明明没想着关注某个人的，架不住天天刷到他的消息啊。
吃晚饭的时候第一次分成了两桌，莲儿、溪儿、翠儿和李沆的随从一桌，公主、李沆、许识和无情一桌。本来许识和无情是打算和丫鬟们一桌的，但一是公主执意叫许识和无情一起坐，二是李沆也确实有事要跟许识说。
李沆传来了朝廷的消息：
第一：辽人跟官家要人了，说有人发现了被掳走的公主，要大宋彻查并且继续履行婚约。
第二：官家当着辽人使者的面安排了许多官员赴各处边境查找公主下落，其中保州一带由李沆负责。
第三：公主暂时继续隐瞒身份在保塞住下，为了不让其他边境的官员知道消息，要公主尽量低调。
第四：官家和刘妃对找到公主一事都非常开心，要求杨廷朗尽全力保障公主安全。同时记下无情的斥候小队和许识唐福等人的功劳，但暂不封赏。
第五：官家收到公主传回的辽人可能南下的消息，已经开始着手应战准备。就近任命知定远军杨延朗为保州缘边都巡检使，负责警备保州、安肃军（今河北徐水）、广信军（今河北徐水西30里之遂城村）三地。
第六：许识在保州造出的火器官家非常重视，找了个由头在京城又赏了李沆个宅子，让李沆把保州的宅子赏赐给许识，但家丁全都留下，不再重新安排，让李沆自己梳理一遍，把不可靠的人都换掉。好吧，这与其说是赏赐给许识，不如说是给公主的。
第七：令许识唐福扩大火药坊规模，加紧开发新的火器，务必保障在辽人南下之时可以挡住。正式调任神卫水军队长唐福为保州军火药坊管事，任许识为保州军火药坊参事。
第八，这条没有在正式的意见里，但却是最重要的一条，赵恒私下交代李沆转告许识：“钱给你带来了，你好生伺候公主，倘若公主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李沆对许识也表达了毫不吝啬的赞赏，皇上得知这个开发了新式火器的小子还把公主给救回来之后，乐得每天饭都多吃了几碗，连夸李沆识人善用。要不是公主现在的身份还必须保密，眼瞅着都要提拔李沆做尚书了。
大家明白了朝廷的指导思想，接下来便都清楚该怎么做了。很明显，把公主交出去绝对不可能，因为赵恒现在也很清楚，辽人这么说只是撇清关系贼喊捉贼而已。辽军南下在即，若真继续履行婚约，肯定是公主在边境上再次被劫，甚至被杀，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完全不能接受的。
但同时赵恒对辽军的南下也无比担忧，毕竟经历过太宗北伐，知道辽军的战斗力，对战争的胜负并不乐观，所以只是要求杨廷朗在辽人南下时能守住，而不是打出去。
现在许识在照顾公主的事情赵恒也知道了，而且从公主的书信中赵恒能感觉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对许识和无情很是满意，便默许了公主继续和许识“同居”，同时敲打一下许识。
许识也完全明白了，合着自己这个穿越不是什么魂穿，亲身证明平行宇宙确实存在。只恨不能再穿越回后世——这可是妥妥的诺贝尔奖啊。
第二天一早李沆就去找了杨廷朗，聊了几个时辰以后，整个保州开始了连续好几天的地毯式搜索，弄得到处鸡飞狗跳，但百姓却根本不知道官兵到底在找什么。
李沆在保州并没有呆多久，装模做样搜索了几天以后便打道回京。回京之前，眉开眼笑地收下了许识孝敬的一大包香膏和口红，然后强忍笑意训了许识一顿：“好好研究火器，别一天到晚捣鼓这些个胭脂水粉。”
顺便带走的，还有珍珠奶茶的配方……
“当官的全是流氓。”这是许识没敢说出来的评价。
李沆带走了几个家丁护院，杨廷朗从军中挑了几个功夫比较好的士兵补充进来，宅子周围也安排了一些暗探，李府——不对，现在叫许宅，已经处在了外松内紧的严密保护之下。
本来已经快要完工的火药坊扩建因为朝廷的指示再次进行大规模扩建，于是许识又只能继续在家工作。
随着冬天的临近，辽人打草谷的队伍也开始多了起来，不过由于无情的斥候小队的存在，保州周边倒是比往年安全了许多。
土制手雷已经成为了斥候们的标配，震慑了辽人打草谷的队伍的同时，辽人也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宋军有手雷，这从最近辽人探子遇到宋军就分散开就明白了。
唐福最近改进了床弩，把原本射出去的弩箭做成了中空，里面装满火药，点燃引信后射出。这样弩箭在飞至二百步，大约三百米左右的时候内里火药点燃，靠火药的喷射力继续向前飞行，这就将原有的床弩射程从五百米左右直接推进到了近千米。
若是用在八牛弩上，距离就更远了，但几次测试以后并没有在八牛弩上采用火箭——准头都没有，飞再远有什么用？
许识看着这个床弩火箭，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虽然觉得挺扯，不过如今有机会了还是想实际试试看，便对唐福说道：“唐大哥，倘若咱们做一个纵横各十格的铁架子，里面全部放上火箭，点燃引信后火箭便会依次射出，会不会比比较有威慑力？”
唐福捻着胡子，沉思许久说道：“如此这般，射程是远了，不过威力有限，落入敌军后威力跟手雷相比并不会有很大提升，扰乱敌军应该可行，但若论杀伤……只怕是太过昂贵。”
对于这个问题许识一时也没有好办法，跟唐福商量后决定先做一个出来看看再说。
家里最近的气氛有些沉闷，无情和莲儿本就不太爱说话，许识每天拧着眉毛在书房里各种写写画画，公主知道他是在为火器的事情烦恼，便叫溪儿最近也不要打扰他。
许识现在也是陷入了一个一筹莫展的境地，黑火药的威力基本已经到了瓶颈，很难继续提升。枪是不可能搞出来的——要造出枪膛，那就必须最起码的要把冲压锻造技术弄出来，要弄冲压锻造，水轮机或是蒸汽机就是前提，而要造蒸汽机的话，没有足够长时间学习摸索技术积累和足够多能进行车、镗、铣、磨、铸的工匠是肯定不可能的。更何况蒸汽机的技术之复杂远不止这些，钢的含碳量，钢水温度测定、造机床的轴承主轴丝杆什么的……
现在整个军营都在悄悄备战，工匠们每天的工作已经满满当当了，再要抽出大量人力物力来从头学习培训明显不现实。况且就算把蒸汽机造出来，用黑火药驱动的枪，并不比弓箭的作用大多少，至少在古时中原面对游牧民族的战争中起不到太大作用。
为什么西方能用中国不行？西方打次一次仗才几个人？而大宋面对那么多的游牧骑兵，要全军配上枪来对抗？北宋时期的生产力能产出那么多的铁？就算许识有点知识知道哪里有铁矿，运输呢？马车翻山越岭？煤呢？
许识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满脑子想着后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用用，一边想着，一边完全无意识地把一张写废的纸折成了飞机，放在嘴边哈一口气，往门口一扔。
纸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就朝门口飘去。刚好溪儿端着奶茶进来了，纸飞机正正戳在了溪儿的脑门上。
“哎呀！”溪儿被吓了一跳，这一声惊呼也把许识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呀，溪儿来了啊，嘿嘿嘿，抱歉抱歉，想事儿想出神了，没戳到眼睛吧？”许识忙站起来迎到溪儿身边，关切地问着。
“我没事儿。”溪儿红着脸低着头没看许识，快步走到书桌边，把奶茶放下。看见门边的纸飞机，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瞬间忘了脸红的事儿，跑去捡起来，睁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郎君，这是何物？怎地如此奇形怪状？”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叫啥，顺手就把纸折成这样了。”许识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搞出什么飞机的概念：“你看，像这样。”许识拿过纸飞机，在嘴边哈一口气，往院子里一扔。
纸飞机盘旋着飘出去好远，溪儿玩心大起，一路追着飞机跑。捡起飞机也有模有样地哈一口气，朝许识扔了过来。飞机像有灵性一样，正正飘到了许识脚边。
溪儿欢笑着蹦过来，从许识手里抢过纸飞机，甜甜地笑着：“小时候溪儿和娘子放过纸鸢，能飞好高好高，只是那个要拿绳拉着，还要有风才能放，在院子里却是不能玩的。”
溪儿大概是想到了和公主一起放风筝的快乐时光，又想到了被辽人监禁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脸上的表情也暗淡了下来。不过很快，溪儿甩甩头，又一脸甜甜的笑。
“郎君，要是把这个小纸鸢做的特别大，我们能不能坐在上面飞？”
许识再怎么狗直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泼一个女孩子的冷水——她们已经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便笑着说：“能，以后我做个大大的纸鸢，给溪儿坐在上面飞着玩儿。”
“嗯，我们一起坐，娘子、郎君、翠儿姐姐我们一起坐着大纸鸢去京城！”溪儿很是开心，开始幻想着坐在纸鸢上的场景。
许识被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萌的一脸血，忍不住逗趣：“哦？无情和莲儿怎么不能坐呢？”
“无情大哥和莲儿姐姐以后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了，自然是要单独坐一个纸鸢啊。”单纯的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把许识划成自己家人，回答得理直气壮。
“哈哈哈哈。说得好！晚上加个鸡腿！”许识心里一片晴空万里，没忍住摸摸溪儿的头：“走，陪郎君我出门逛逛去。”
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得好，正准备乐，突然被许识在脑袋上摸了一把，瞬间闹个大红脸，低着头跟在许识身后，心里却是暖暖的。
其实许识并非没有想过滑翔翼，只是考虑到这一片平原，而且没有化学纤维的话只能用羊皮，骨架没有铝合金钛合金，木头强度明显不够，用铁棒的话重量太重飞不远，在战场上实用价值有限——以保州周围山的高度，滑翔的落脚点很有可能就是敌军大营里，加上手雷的威力又不太大，就算是组敢死队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既然溪儿这么喜欢，以后有机会就做一个出来玩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