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子除了许识,都是见过风浪的人——无情常年跟辽人斗智斗勇,莲儿自小便挣扎于市井之中,公主赵霖鸾和两个丫头也是从辽人手里九死一生回来的。
这样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在这个宅子里基本上不会引起任何的骚动。
为什么说是基本上呢?因为除了许识……
许识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天天琢磨些陷阱机关,看得一屋子人莫名其妙,人家杨廷朗只说了关键时候傅潜不可信,可没说他要叛变啊,这一天天的在宅子里又是挖坑又是造机关的,这是打算先下手为强?!
其实也不是,许识就纯粹是被小说电视剧带歪了。
对于家中的其他人来说,这就是平常的生活,普天之下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除了小偷骗子,没人有兴趣一天天的思考怎么去找谁的麻烦。
若是利益冲突了,便争一争,斗一斗,无非有的人心慈手软,有的人狠辣乖张,要么为了利益,要么为了生存,古时如此,后世也是如此。
可许识不一样,这货对历史的了解基本都来源于小说电视剧,什么权谋啊,宫斗啊,意气之争啊,你死我活啊,一言不合杀全家啊,强行装X强行打脸啊,强行制造矛盾啊这一类的,反正许识下意识觉得古人都是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就喜欢强出风头争宠夺爱你死我活的。
于是对于来到大宋以来遇到的人对自己都没什么恶意的许识来说,突然出现了一个可能会对自己有恶意的人,就下意识地把对方带入了反派角色,总觉得是要不死不休的。许识当然不想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结果正儿八经的机关没做出来几个,做机关的副产物倒是让宅子里的女孩子们开心不已。
比如说把多出来的猪油用口碱做成甘油和肥皂,肥皂隔水加热融化后过滤杂质,加入各种不同精油后再倒入模子放凉……
又跟着无情跑到马场,拿梳子给马梳鬃毛,收集鬃毛上的分泌物,拿回来加水、搅拌、沉淀、蒸馏、过滤,反复几次后取漂浮在上面的油脂,与甘油、精油和蛋黄混合后加水用手摇搅拌机打发成糊状……
再找来麻布,裁成两尺半宽,六尺长的两块布,将绳子编成网状缝在两层布中间,两头留出几条比较长的绳子……
于是,在这本该紧张的夏末,宅子里的女孩子们用香皂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抹上马油保湿身体乳,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美美地喝上一罐冰奶茶,乘着凉睡上一个午觉……女孩子们养神,许识养眼。
“只怕便是宫中也比不得此间惬意……”一脸享受的公主口齿不清地做出了评价。
这种事情公主可不会独享,将制作步骤和样品连同家书寄回给母亲——那时没有防腐剂,身体乳只有方子,没有样品。
刘娥命下人照方子做了一些,试过以后,对赵恒感叹道:“鸾儿这丫头在保州……怕是过得比宫中还要快活些……这许家小郎,确是有些本事。”
赵恒一脸惬意地躺在吊床上让太监推着慢慢摇,甩出个鼻音:“哼……奇技淫巧,整日不务正业,成何体统!”
当然,由于眼下口碱实在太过缺乏,宫中的肥皂只能用草木灰来做,身体乳更是只有跟刘娥关系最好的闺中姐妹才偶尔能用到一些。
……
事实证明许识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傅潜的上任对许识没有半毛钱影响,人家三个行营都部署,在辽人都还没见影的时候压根没必要去想什么投诚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跟一个小小的火药坊参事有什么交集。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揉着纸团的许识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吊床上葛优瘫。
相比才来到大宋的那半年天天忙忙碌碌,受伤后的这大半年简直跟后世的生活没啥区别——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不过和后世自己一个人宅在家里不同,现在的身边有了个小丫头溪儿。
“郎君,电视剧是什么呀?是个骗子么?”溪儿眨着大眼睛。
“啊,没什么,是我以前在梦里见过的东西,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学问,不过不少学问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
溪儿早已接受了许识曾经梦见过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设定:“才不是呢,郎君是有大才的,溪儿从来都不曾见过有谁能做出如此多的新奇物件!”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许识心下一暖,一把将溪儿拉到怀里,在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看着溪儿红着脸跑开的背影,许识不由得呆住了:“是啊,有这样的生活,无论在哪都满足了……管他什么明争暗斗的,遇上再说吧。”
……
咸平二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早,才十月,保塞已经被白雪覆盖。
和寒冷的冬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宅里的红火热闹。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围坐在炭炉边吃火锅更令人愉悦,如果有,那就是许识搞出来的“双拼锅”——其实很简单,火锅旁边加了一块铁板而已。涮锅和铁板烧同时进行,让许宅的这个冬天过得无比惬意……
正在吃着,突然一个护院急匆匆跑进来:“军中急报,辽人大队人马从瀛洲方向而来,现已接近遂城,杨将军命无情郎君即刻出发,不得有误!同时为了周全,杨将军让许郎君与小娘子前往州府暂住。”
无情筷子一扔跟众人告了个别匆匆而去。
“许郎君,我们也拾缀一下便去州府吧,此间天寒地冻,本不宜开战,辽人却在此时侵袭,怕是有所准备,眼下州府确是要周全些。”公主临危不乱,冷静地分析道。
“小娘子说的是,辽人要是真打下来了,呆在宅子里也未必安全,州府有守卫,就算拖延也能多争取些时间。”
宅子里虽然被许识备了些机关武器,但若是辽人来多了,也确实没啥大用。
当然,散装的历史知识又一次坑了许识一把,咸平二年公元999年十月的遂城之战可是杨廷朗著名的战役之一。
众人收拾好便举家前往府衙,走到半路的时候,许识总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问刚才来报信的护院:“还有哪些人去了州府?”
“回郎君,杨将军托知州李继宣李官人将唐福唐管事和许郎君、小娘子接入州府,别人却是没有了。”
“傅潜在么?”
“回郎君,傅官人不在。”
“不在?这是打算要一网打尽?”先入为主把傅潜划为反派的许识强行扣帽子。
“许郎君,为何对傅部署如此怀疑?可是知道了些什么?”公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与人为善的许识一提到傅潜的时候就总是要往坏处想。
“那倒是没有,不是杨将军说的这人不可靠么……又不是我说的。”
“郎君多虑了。”公主笑道:“凡带兵之人,对人定是慎之又慎的,杨将军的意思是不可与此人共处险境。至于直接造反作乱,却是不大可能,监军的作用便在于此。”
“小娘子所言甚是,只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样吧,你们先去,我回去拿几个手雷,手里有武器心里才不慌。”
公主无奈地摇摇头,知道说服不了许识,便不再劝:“那你快些,让翠儿去帮你拿吧,翠儿力气比溪儿大,也好多拿点。”
许识点点头,对家丁护院们吩咐:“你们记住,到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切记将护小娘子周全放在首位,无论谁来命令,都不准离开半步!”
“诺!”众人领命,护着马车继续向州府而去。
二人回到宅子,许识拿出钥匙刚要开门,突然被翠儿从身后拦腰抱住,嘴唇凑到许识耳边,悄声道:“屋外有人,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