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先生微笑着，“你们中国有句古语，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贻’，我们ATC公司之所以能在世界上站住脚，发展壮大的如此之快，就是靠你们中国的这句老话，这也是我母亲从小就教导我的一句话。”格林先生看上去很得意，摆出一幅胜利者的姿态。
李子民想了一下说：“听了格林先生的这番话，我们受益很深，这一方面说明格林先生精明能干，办事有方，另一方面也说明格林先生合作的真诚，如果不想上这个项目，能把情况搞得这么详细吗？而我们自己，都没有你们搞的这么详尽。”
“市长先生，我可以打断一下您的话吗？”格林听了李子民的话，更显得有些兴奋。“不瞒市长先生，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进行设备考察了，我今天晚上就要飞回欧洲，就二硫化碳的主要设备和蛋氨酸生产线的设备进行市场考察，同时还要对这两个产品的最新国际市场情况再进行一番调查。”
“那么说，这个项目你们是要敲定下来了？”李子民问。
“是的。我们已经基本决策了。我们研究问题，不像你们中国官员，还要反反复复的研究，我是董事长，与几个主要董事商量完了，就可以决定。当然，具体的协议今天还不能签，等我从欧洲回来，我还要到贵市和贵厂再进行一次实地调查，最后再签协议。”
“您大约什么时候能去？”李子民问。
“大约……大约二十天以后吧。”
“那好，我们二十天以后在襄汉市欢迎您。”李子民边说边合上了桌上的笔记本。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格林先生站起来，“非常报欠，今天中午不能和大家共进午餐，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商务活动，我要离开这里，晚上还要返回欧洲，我已经在这里为你们准备了自助餐。”
“不。我们不在这里吃。我们要回办事处去。如果晚上有机票，我们就飞回去。”李子民边说边站了起来。
正式谈判只进行了四十多分钟，就把大事这么定下来了，让人觉得有些不可相信。白智边站起身边问了一句，“格林先生，我们要不要把这次会谈写个什么东西，或者是个纪要，双方签个字，也算有个凭证呀！”
格林笑了。“你们中国人愿意这样搞。可我们欧洲人不喜欢这样。签一个什么实际内容也没有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李子民说：“用不着的。我们相信ATC公司和格林先生。二十天以后咱们襄汉市见。”他说完上前和格林先生握手，然后离开了五洲大酒店。
下午五点钟，李子民率谈判组登上了从深圳返回襄汉的飞机。
32
经过两天的紧张准备，襄汉市政府赴海门招商会在四海大饭店隆重举行了。其场面的宏大也是近几年所没有的。在饭店的门前，并排飘着十八个大气球，气球的下面有十八条大幅标语：热烈庆祝襄汉市人民政府招商会隆重召开。抓改革、促开放、卖企业、求发展。襄汉市人民欢迎您。……宾馆的正面，是一米见方的一排大字：襄汉市人民政府经济招商会。大门前，两支一百人的乐队从九点钟开始演奏，使冷清了很久的四海大饭店热闹起来。主会场在八楼大会议厅，布置得非常华丽。主席台有三排座位，台前摆放着一排排由鲜花组成的花蓝。被邀请来的贵宾都在前十排就坐，大会是十点钟开始，九点钟以刘荣为首的襄汉市政府招商团的人员就已经各就各位，开始做各种准备，九点半钟参加会议的人员开始报到，在报到处，手持请柬的客人签过名之后，将领到会议的各种资料、中午就餐桌号和一份精美的纪念品——一块包装精美的国产女式手表。除此之外，被邀来的中央驻海南各新闻单位的记者、海南、海门两级各新闻单位的记者还额外多了一份红包，包内有人民币五百元。这也就是所说的“劳务费”。
按照马冠军事先发出去的二百个请柬，到九点五十分的时候，实际签到的是一百二十五人。但新闻单位的记者们出席的人数特别多，邀请一位，大都来了两位，电视台的记者来人更多，一台摄像机就来了五六个人。所以“劳务费”准备的明显不够，每个新闻单位只要一份材料，但纪念品和劳务费却人手一份，马冠军不得不把负责财务的人员找来，临时加包二十份红包。海门市政府自然是京副市长出面，他在贾秘书长的陪同下，九点多一点就来到了会场，见了刘荣的面握过手之后，就到处找吴清，说前天酒喝多了，都是吴清灌的，今天中午要报一醉之仇。但真的见了吴清的面，上前拉住了吴清的手，却久久的不肯松开，“吴科长，您真的好历害呀，害得我醉了一夜不说，这两天也没上好班。”
吴清今天的装束一改头两次的模式，一身完全职业女性的打扮，银灰色的上衣和短裙，白衬衣的大领子从里面翻出来，领口不高也不低，白晰的脖子上戴着白金颈链，颈链的下面是一个镶有钻石的白金坠子，看样子就是很昂贵，她的长发扎了起来，而扎头发的竟是一条鲜红色的纱巾，十分的耀眼，她下身的西服套裙很短，露出了两条十分迷人的大腿，一双高跟高档皮鞋穿在脚上，显得亭亭玉立。“京市长，您来的真早。”吴清笑着和京市长说话。
“来得早，就是要和你多说几句话，怎么样，我那天和你说的，你同意了吗？”
“同意什么？”吴清不解地问。
“到我们海门来。我说的是真话，工作由你挑选，职务由我安排，待遇让你满意。”京市长一幅认认真真的模样。
吴清微笑着把手从京市长的手中抽出来，“海门我到是真的想来，京市长给我的条件我也满意。可我自己说了不算呀，我能不能动，还得刘市长同意呀，刘市长不同意，我也是动不了的。”吴清边说边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刘荣。
刘荣笑着摇头，“京市长，您想挖我的墙角，那可不成。吴科长在我们政府，那是台柱子，她的文字材料，那是一流的。”
“一流的怎么样，你才给她个科长，太大才小用了，这不是浪费人才吗？！”京市长大声地说着。
“京市长您尽管放心，人才我们是不会浪费的。这次回去，对小吴的工作，我们是有考虑的。”刘荣一边看着京市长，一边瞟了一眼吴清说。
“你就给个副县团，我看也没什么，到我这，可以正县，或者副厅，你能吗？小吴啊，我看你还是来吧！”京市长仍然不甘心。
吴清笑着说：“谢谢京市长替我安排，也谢谢刘市长为我考虑，眼下，我还是在襄汉工作，如果真有一天我愿来了，京市长一定要欢迎我呀！”
“那好，那好。你什么时候要来，我会什么时候欢迎的。”京市长满口答应。
他们说话这功夫，参加招商会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时间也到十点钟了。马冠军过来说：“刘市长，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请领导同志上主席台吧！”
刘荣陪着京市长往主席台走，京市长问：“小吴，你不上来吗？”
吴清说：“主席台是领导坐的，我哪能上呀，我在下面坐。”
京市长依依不舍地上了主席台。
招商会由襄汉市市委副书记主持，他先介绍了出席会议的海门市各位领导的名子以及襄汉市政府招商团主要领导的名子，然后请襄汉市政府市长刘荣讲话。
刘荣今天着一身浅蓝色西装，左侧上衣兜别着一朵红色玫瑰花，白衬衣、红领带，新吹过的头发，显得很年轻英俊。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走到麦克风前，先向来宾敬礼，然后照着稿子大声地念了起来：“尊敬的海门市各位领导，中央驻海南、海南省、海门市各新闻单位的领导和朋友，出席今天招商会的各党政机关领导，企事业单位的领导，各位女士、各位朋友，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中共襄汉市委、襄汉市人民政府，对各位朋友光临我们的招商会，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说到这，下面响起了掌声。待掌声过后，刘荣继续念稿：“我们举办这次招商会的目的，就是要把襄汉市的企业推到全国，借改革开放的春风，大胆进行改革。我们要敢于在全国冒尖，敢于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大胆探索，将能够出卖的国有企业，都出售出卖，无论是谁，只要愿意买，愿意到襄汉发展，我们都举双手热烈欢迎。”他随后介绍了襄汉市的历史，自然情况以及出售企业的一系列优惠政策。刘荣的讲话不太长，四十分钟就完了。
刘荣讲话之后，是襄汉市政府副秘书长马冠军介绍出售企业的情况。马冠军精神抖擞地上了主席台，他按着发给与会者的材料，介绍了从纺织、化工、电子、机械、冶金以及商贸企业在内的共计二百个企业的基本情况。由于企业多，又分各个行业，材料很厚，他念的也很吃力，头上冒出了汗水，他不时喝水、擦汗。会场上也有些乱。
参加会议的人员，大都是政府官员和新闻记者，他们对每个企业的具体情况并不想了解，有些人又都是熟人同事，开会见面也想多唠唠几句，真正听马冠军介绍情况的没有几个人。有的人小声说话，有的打开那个精美的表盒，看那块纪念手表，核计着这表能值多少钱。
吴清坐在会场的后数第三排。会议开始不一会儿，进来两位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但穿戴很特殊的女孩，她们拿着请柬和纪念品，坐到了吴清的身旁，两个人把厚厚两袋子材料往前面的空椅子上一放，就开始摆弄那块手表，右看看，左看看，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对另一个穿粉衣服的女孩说：“这表能值多少钱？”
穿粉衣服的女孩回答：“国产的，二百块钱吧！”
穿红衣服的女孩又说：“那就挣着了。还有中午一顿饭，我们使劲吃，也能吃回一百元。”
穿粉衣服的女孩问：“你是怎么弄到这两张请柬的？”
穿红衣服的女孩说：“我昨晚接的那个客儿，可能是个当官的。他喝多了酒，找我去他的另一个家，说好了这一宿是五百元的。这一夜他弄了我三回，没完没了的，还真把我的心情弄起来了。可我一高兴，他又不行了。给钱的时候，他就给四百元，又拿出这两张请柬，说是去参加会议，有纪念品，还有午饭，这两张请柬就顶一百元，我说什么不干，谁知道这是真是假呀。没办法，他只好给了我五百元。我临走，就把这两张请柬拿回来了，他也没向我要。我想反正上午也没活儿，就约你出来转转，看看这请柬是真是假，你看，咱来了，对咱这么客气，还真有纪念品，还真有一顿午饭，你看看，这就挣着了呗！这两张请柬加在一块的钱，比昨天一晚上挣的都多。”
穿粉衣服的女孩说：“这样的好事哪都能有呢，我做一年了，也没遇见一个，今个中午，咱俩也享受享受吃公家大盘子的滋味。”
“嘿嘿嘿”，两个女孩小声地笑了。
吴清听到这里，用歧视的目光扫了扫这两个女孩，站起来，向前几排的空座位走去。她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一个极其庄严隆重的政府招商会，怎么会有三陪小姐进来，这要是讲出去，都会成为政治笑话的。可事实却真的是三陪小姐进来了，领了纪念品，一会儿还要吃一顿丰盛的午餐。
马冠军在台上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讲得口干舌噪，最后在会场一片乱嗡嗡声中结束发言，走到台下。然后是海门市京副市长致欢迎词。京市长讲话很有气势，拿着事前准备的发言稿，一边很有力地念稿，一边用目光打量台下，他看到了一红一粉两个女孩，却没看到刚才还坐在那里的穿银灰色衣服的吴清。他又往别处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吴清，这样一来，他的声音就没有刚上来时洪亮，气势也差了许多。
京市长致完欢迎词，就开始进行洽谈，襄汉市招商团的人员，按照分工，分成若干个组，准备与参加会议的各企业进行洽谈。大会一散，参加会议的人员并没有几个去各个小组洽谈，一部分人走了，一部分人直奔二楼的餐厅，把襄汉市来招商的人员都晒在了会议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