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三十五年,普昌国,明城。
春雨淅沥,滴在灰色的屋檐上,顺着瓦楞流下,落入青灰色石板的凹槽中。
窗外有些喧闹,从玥在睡梦中被惊醒。梦里,身体有些疼痛,似有液体从体内流出。
梦境过于真实,她摸了摸,光滑的脸上并没有液体。
看来真的是梦。
从玥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头还有些昏沉,便听了会儿屋外的对话,原来是几个小娥正在讨论下个月向闻公献舞的事宜。
现在的小娥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怎地在姬妾房外大声喧哗,看来得找管事的余婆子教教规矩了。片刻后,从玥笑了笑,也罢,听声音,小娥们年纪尚小,倒让人想起年少偷偷学舞的往事了。
喉间似有一股腻味,从玥轻蹙眉头,坐起身,想要喝口水来压住心头的不安。
“颜竹姐姐,你醒了?”
颜竹?
从玥不语,望向身旁坐在矮凳上正在绣荷包的女子。
一身浅绿色长裙,裙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外头罩着一件白色长衫。略施粉黛的脸上白里透红,估摸着年纪不过十四。
“颜竹姐姐,你病了两日,张婆子怕你耽搁了下月的献舞,差人来给你看了病,看来这药有效果呢,我去告诉张婆子。”
小姑娘心情很好,脚步轻盈地跑了出去。房门似是有些年头了,开门的时候“吱呀”了一声。
从玥有些疑惑,她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并不是自己平日里常穿的绸衣,衣料粗糙了许多,倒像是由细麻织成。
麻盛产于普昌国,并不常见于沃公国。普昌国人也爱用麻来制作衣物,沃公国人却不喜。
她环顾四周,打量着这间房子。这间房并不大,仅有一张只容一人的床和一个梳妆台,几个小凳子,光线并不充足,房间里有些阴暗,地面的石板凹凸不平,分不清原有的颜色,应是太潮湿所致。
这不是沃公国。
难道,这儿是普昌国?
沃公国常年日照,雨期极短,房间内即使光线不足,没有日照也不该有潮湿的情况出现,而阴雨多,屋内易潮湿则常见于普昌国。
可是,为何自己会身处普昌国?
从玥回忆着,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喝下了一碗保胎药,之后喉间发腻,便失去了意识。她起身,走向梳妆台,看着镜子里陌生的女子。
白皙的脸蛋,一双眸清似水的眼睛,乌亮的长发柔顺的垂下,样貌倒是倾国倾城。
但这样貌,不是从玥本该有的容颜。
原来这不是梦,那些疼痛是真实存在的。从玥思考片刻,虽有些难以置信,但仍然接受了现状。
在喝下有毒的保胎药后,她重生了,以这位名为颜竹的女子身份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颜竹,大约是普昌国一名普通的歌舞娥,这儿应是乐坊。
两年前,沃公国打败了善城国后,国力又壮大了一些,加之沃公国的国公闻祁虽年方二十,却极有魄力,善治理国家,也善使用兵法,这对于普昌国来说,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