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胡君莫正在起草投降檄文,待他签字画押后,陵舒便将这檄文同兵符一同收下了。
“将军是明白之人。”陵舒说道。
“末将惶恐。末将特地准备了这邺城上好的吃食与歌舞,不知道陵舒将军可否赏脸来我们这浣花楼一聚?”胡君莫问道。
“盛情难却。”陵舒点了点头。
“请。”胡君莫开路道。
浣花楼内,声色犬马。
唯独二楼清了场子,只一间厢房里有交杯换盏的声音。
厢房外站着一排便衣护卫,一楼虽然吵闹,其中却有紧密盯梢的人,一种紧张而神秘的气氛浮动着,像眼前的嘈乱欢笑不过只是一张假面。
厢房里,陵舒与胡君莫小酌着,彼此都漫不经心,不动声色。
胡怀莫坐在一旁,拿起酒杯轻呡,余光偷偷地落在陵舒身上。
她脑海里浮现第一次与他交手的场景,他只当她是个女流之辈,轻看了她,但她胡怀莫岂是个绣花枕头,即便败在他的花枪之下,也要用暗器伤了他,让他记住自己不是那般好欺负。
只是不知道为何,伤了他的胳膊她竟然有些后悔,寝食不安得想快些再见到他,哪怕使用诈降的法子。
再见他时,她羞涩得像个水乡女子,他笃定她是诈降的心思,让她离开便有护她安危的意思,但又不向她解释原委,但她已经感觉到他们并非敌对的战线,于是她听了他的话,信了他眼里护她安危的神情。
邺城虽降,她却感觉一切好像都是既定的发生,就连父王也默许了邺城的降和,没有出兵援助,今日浣花楼内暗藏胡君莫早早安排的杀手,但陵舒却安然赴宴,这让她对眼前这个叫陵舒的男子起了不可自拔的好奇心。
厢房外忽然起了动静,厢房内的人都警惕起来,但门外的护卫似乎并无动静。
偏门被推开,按理说,没有胡君莫的指令,没有人能从偏门进来。
正当胡君莫兄妹俩生疑时,陵舒反倒泰然自若起来。
突然帘子内走来一个人,此人黑衣着身,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但看见陵舒的时候,眼里又换成了喜悦与尊重。
“虞兄。”陵舒起身说道。
“你们竟然熟识。”胡君莫看向黑衣人说道,他认得那是父王身边最得力的谋士。
“在下在宁州时就找到了前朝皇室血脉,陵舒就是前朝皇孙。”虞氏对胡君莫说道。
“这么多年上清暗中为我铺路,等的便是这一天的相聚。”陵舒说道。
胡怀莫也恍然大悟地看着陵舒说道:“原来我为你解毒那日,你知道我的打算,赶我离开军营,竟是你早有了妥善的安排。”
“原来如此,现在想必父王也该知道了此事。”胡君莫也喜不自禁地说道。
“我昨日才同北国君王洽谈了一绝妙之计,就是不知道在座的几位意下如何?”虞氏说道。
“虞兄请讲。”陵舒说。
“借和平相处之名与洛城和亲。”虞氏说道。
胡君莫点点头说道:“如此一来,便可打消洛城皇上对北国的疑虑。只是若要和亲,父王的膝下可只有我妹妹怀莫尚未出阁,那洛城里的两位皇子可配得上我妹妹?”
胡怀莫有些慌张,连嗔怒道:“我虽愿为了北国做嫁衣,可我连自己的夫君都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难道就要我做只随便的棋子吗?”
“公主莫急,且听我道来。”虞氏安抚道。
“洛城里的两位殿下,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年少有为,冷静自持,你们也见过了,确实是储君的料子,而另一位是侧妃所出的二殿下,年少荒唐,花天酒地,混迹于民间的烟花柳巷和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勾栏里。表面上看起来,太子似乎成了最好的人选,但皇后想巩固自己家族的势力,一直在给自己的侄女铺太子妃的路,而二殿下虽然荒唐,但皇恩却不减,该给的财力兵力一点也没有少,选择他反倒少了许多官场的算计。”
“但以当朝二位殿下的性格,是断然不会任人摆布的。”虞氏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胡君莫急切地问道。
虞氏笑道,“那么,陵舒便是最好的人选。”
“陵舒?”胡君莫与胡怀莫异口同声道。
陵舒也微微怔了一下,但却立刻恢复神态,他明白虞氏所言的道理。
“陵舒是太子身边得力的副将,亦是皇上器重的臣子,若陵舒主动请旨,不仅两位殿下记陵舒这个人情,连皇上也觉得陵舒是帮他解决了一个两难的问题。”虞氏说道。
胡君莫点点头,胡怀莫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是嫁给别人,而是他,竟让她不自觉地暗自庆幸。
而陵舒只是面色如旧,默不作声。
“你要做的,就只是在回朝后向皇上请愿和亲。”虞氏对陵舒说道。
陵舒低下眼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会的。”
陵舒的这一句肯定,让在一旁的胡怀莫面上染了绯红。
她开口说道:“父王也太过着急,这就要把女儿嫁出去吗?”
“妹妹哪里的话,难不成陵舒这样有为的大将军妹妹还瞧不上?”胡君莫打趣道。
“哥哥你!”胡怀莫恼羞起来。
胡怀莫看了看在一旁沉思的陵舒。
“陵舒将军是何意?”胡君莫问道。
众人看向了陵舒,陵舒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起了梨棠,那个总是缠着他要吃梨膏糖的丫头,在生辰时要他别发钗的小妹妹……
陵舒咬紧唇齿,也许答应了这和亲,他便能获得更大的力量。
只是事到如今,他竟有些不忍……
“陵舒将军,陵舒……”他们的呼唤将陵舒拉回了现实。
他看了看胡怀莫说道:“既然如此,也是陵舒的荣幸,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否钟意于我。”
胡怀莫喜不自禁的表情早已回答了陵舒的话。
“妹妹早对陵舒将军有意了不成?”胡君莫大笑道。
“莫要取笑妹妹了。”胡怀莫跺着脚。
“既然如此,两全其美!”虞氏说道。
但此时的陵舒,心里莫名紧了起来。
那日梨棠还兴高采烈问他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白梨花灼灼,灯下月影绰绰,她仰起头问他。
“你可欢喜我?”
“欢喜。”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