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癞子(1)
小癞子原名叫陈忠国，他的名字是祖父取的，按照字辈，该有个忠字，祖父想了几天，说取忠国这个名字非常响亮。于是他就叫陈忠国了。
他是我幺爸的儿子，他出生的时候，大爸，二爸，都还没有儿子，我父母则更晚点，小癞子就是祖父的第一个孙子，祖父自然非常高兴，对小癞子母子就要特别点，那时还是大家庭，没有分家，祖父特别下令，给小癞子和幺娘开小灶，还专门指派我母亲照顾好她们母子。大概是子凭母贵吧，幺娘觉得自己对陈家有功，不仅是对我母亲，对家里的所有人都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有时哪怕就是闲聊幺娘也常常话中带刺，有些婆娘自己肚皮不争气，一个生不出儿，二个生不出儿，三个也生不出儿，怪个鬼哟。幺娘这话可不仅仅说给母亲听的，每每这个时候，大妈二妈，还有我母亲，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大妈二妈开朗些，只是当时气一下，我母亲则内向点，老把这话往心里装，有时就一个人躲到一个角落哭，母亲越是伤心，幺娘就越来劲，有时大半夜的都叫起我母亲来，帮她哄小癞子，开头还有客气话，后来就基本上把母亲当用人使唤一般，反正有祖父的吩咐，母亲不能不听。母亲背地里就跟父亲抱怨，父亲也叹气，哎，你就忍忍吧，谁叫咱们没有儿子呢。母亲往往就更伤心。
小癞子就在大家庭的宠爱中长大，可越长大就越不好看，关键是越来越明显地看出他是个癞头，这在陈家几辈人中，从来没有过呀，开头的时候，大家没有在意，后来一个一个地开始在背地里窃窃私语，宠得宝贝似的，说不定是个野种。大妈，二妈私下少不了这样说，后来连生产队上的人也说，这个癞子跟陈老幺一点不像。也不知是怎么的，祖父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哪个敢乱嚼舌根，老子有你好看的。祖父放出话，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了。不过，祖父自己有时也忍不住盯着小癞子看，样子有些吓人。后来，祖父对小癞子就有些冷淡，有次幺娘又叫我母亲帮她做事，自己的娃儿自己带。祖父冷冷地顶了幺娘一句，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幺娘愣了一下，母亲则有些不敢相信。后来，幺爸跟幺娘吵架，他到底是哪个的种？幺娘也不说话，就把幺爸摁在地上，骑马一样骑在幺爸身上，一顿乱拳，幺爸原本体弱多病，幺娘则人高马大，哪里是对手呢？那时，给人的感觉是幺娘是往死里打的，有一次幺爸还被打晕了。你幺爸命不好，母亲在幺爸过世多年后，在跟我们闲聊时，还流着泪说，你幺爸是苦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