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寿材。
彩电还是买了,可不到一周时间,后娘竟把彩电给卖了。
当我们回家的时候,后娘拉着我们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她对不起我们,她说没有办法,她娘家有个老妈,已经90多了,得病,快死了,可还没有寿材(棺材),她没有办法,必须马上给她准备好寿材,她没有钱,也不能够向我们开口,只好把彩电卖了。
后娘说她对不住我们,她要给我们下跪。
她跪在我们面前,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当然死死拦住后娘,大姐说,事情都这样了,就不要再提了,只要以后后娘多费心,照顾好父亲就行。
后娘说这个是肯定的。后娘说,没有电视也好,农村人看什么彩电,有个黑白的看看都可以得很了。还说什么呢?每家人再出一百给父亲他们买了个黑白电视。
那天临回城的时候,我去陪父亲坐坐。
父亲和以前一样守在他的商店里,只是货架上的东西已经很少了,父亲很久没有进货或者也无钱进货或者也管不了进不进货了。守商店也许只是父亲的一个习惯?我无法解答。
陪父亲坐了好一阵,父亲的神情很木然,他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跟我之间的话都少了,其实我是有很多话,想跟父亲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我发现,明明和父亲说着话,父亲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似,他会盯着一个地方目不转睛,一会儿他会打起瞌睡来。
爸!
我心里难受,我不能够说出一个字来,我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我不知道和父亲还有多长时间的相处。
我说我要回城了,我喊儿子跟父亲说拜拜。
爷爷,拜拜,
父亲好像惊醒了过来,给我儿子拿了一颗糖,又想抱抱他,
你好重呀,爷爷,抱不动你了,
儿子笑了,父亲也笑了。这是父亲最灿烂的一次笑。
我带着儿子转身刚要出门。
父亲说:
去看看你妈吧,父亲的声音很小。昨晚我梦到你妈了。
我猛地回头,父亲低垂着头,父亲分明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