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到陈昊天的时候，她心情好了许多，这孩子给她挑水，还给她烧火做饭，还陪她聊天，干妈，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我多想跟二姐一样，去北京。有一天那孩子忍不住说，我长这么大，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我好想到更远的地方看看。就是看看，看看和我们这里有什么一样或者不一样。那孩子说起话来，刘家书竟然不好插嘴，照现在的说法，那孩子就是个话痨。不过，我不会像我二姐那样跑，为什么？刘家书终于插上嘴了。因为我发现我爸很担心，我不想让他担心。我爸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我们一家人出去逃荒，我爸都没有那么担心，这次我发现他……晚上睡不着觉。那孩子说，有几次迷迷糊糊地听到母亲在骂父亲，你睡不着，就出去嘛，烦死了。我爸就出门去了，有一天，天亮了才回屋。你爸是担心……你姐？那孩子点点头。怕她饿肚子?怕她没地方睡觉？那孩子想了想，我觉得不是。怕她被人欺负？那孩子笑了，我姐不欺负别人都算不错了。干妈，我二姐厉害得很。那孩子讲到二妹子眼睛都在发光，那你爸担心什么？孩子回答不了，刘家书也猜不到。干妈，我跟你说，那孩子话还多，你别看我爸在家，说话不管用，其实他挺能干的，会的东西很多，刘家书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比如说逃荒吧，一般人肯定都会往人多的平原地方去，觉得那里粮食产量高，可能能够要到一些粮，可我爸不，他偏偏带我们去山区，他说那里的人，更淳朴，更有同情心，有时恨不得自己不吃，都会省下来给要饭的人吃，那些山民真的挺好。还有，就算要不到吃的，山里也更容易找到蛇，找到野兔，野鸡，还可以在山涧里找到鱼。有一次我们还逮到一头野猪，刘家书惊讶极了。你们还……逮到野猪？那孩子兴奋极了，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起逮野猪的情形，刘家书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陈远章会打猎？开玩笑吧，这逃荒还有这么精彩的？过了好一会儿，孩子大概也讲完了，讲累了，刘家书轻声问了一句，你……爷爷……孩子不说了，神情突然黯淡了，后来，眼里满是泪水……那次，一连三天，我们一家什么都没有要到……山民自己也在逃荒……山上连嫩点的树叶子都被吃光了……爷爷他……刘家书落泪了，她好想把孩子抱进怀里，就像小时候奶他时那样，但看看孩子，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也就忍住了。刘家书要留孩子在家吃饭，孩子说不了，自己还要打猪草，没有打到猪草，妈是要骂人的，这打猪草的活现在交给孩子了，刘家书很感慨，这孩子真的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自己的大娃为什么就不这样呢？昊儿，问你个事情，想到大娃，刘家书忍不住就问道，你们为什么在学校打架？他们乱说……大娃就动手了……我自然是要帮大娃的……我们是兄弟呀。还把人打出血了？孩子犹疑了一下，点点头，大娃……出手……有点重。刘家书不再问什么了，大娃呀大娃，这孩子，我已经有些不了解他了。尽管是自己亲生的。干妈，你放心，以后……以后我不会打架了。刘家书忍不住摸了一下孩子的头，不打架的孩子才是好孩子。那天孩子临走时对刘家书道，干妈，我看你的衣柜一直关不上，我回去跟我爸说，让他来帮你修一下吧，那个衣柜门是关不上，她母亲在的时候就这样的，难不成陈远章还会木工活？还有你那张床，我看有个角下面垫了石头，肯定是床脚断了，让我爸一并给你修好吧。刘家书有点不好意思，这孩子细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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