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涛和母亲坐上舅舅的摩托车来到外公家。
“爸”韩涛妈从摩托车下来就奔进屋子，韩涛随后也跟了进去。韩涛见外公坐在椅子上，两手搭着膝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外公”韩涛也跟了进来。外婆、大舅和大舅妈，还有表弟、表妹也都在，小舅舅熄完火也进来了。各自互相打过招呼。
“大家都坐下吧”韩涛的外公说：“人都齐了，韩涛，你爸现在还在医院吗？”
“回来了，爸”韩涛妈说，不敢看她父亲。
外公叹了口气说：“唉，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
“爸，你这身体也不好......”韩涛妈低着头说。
“我叫齐你们，是想把家分一分”外公说“建明，你明儿把货船卖给老党，他应该能给个好价钱”
“爸，货船这是我们家现在唯一的生计啊”建明舅显然不愿意。
“我这病也治不好了”他看了看建明舅继续说：“我得趁着我还能说话的时候，把后事交待一下，把家分一分”
大家不敢说话，空气像凝固了一样。韩涛知道在外公家，外公说话一直都是权威，没人敢反对。
“你明儿去找老党谈谈”外公喘了口气说：“谈好价钱，我再把钱分一分，这就算把家分开了”
“我得给你们妈留一笔”外公看了看外婆，接着说：“她跟了我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她跟着我熬了过来，吃过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现在日子看似过得去了，我又得这病。你们妈没过一天好日子啊”
外婆用袖子抹着泪说：“说的什么话啊”
“我得留给你一笔，将来如果他们这帮人不孝，我又不在了，得给你留一条后路”外公拍了拍外婆的手说。
“二要给你们姐也留上一笔，你们姐小的时候因为要照看你们，没读什么书，我那时也没有能力送她上学。”外公继续说：“而且你们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拿着这点钱，也好让他们度过难关”
韩涛的母亲哭着说：“爸.......，爸，你这生病我们都没来照顾你，你看我.....”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端了碗水给递外公说：“爸，您先喝口水”
外公接过水喝了一口继续说“唉，你是我女儿，也不是你不想来，再说现在我也还能自理。建明了，你也成家了，现在房子也够住，你也拿一笔钱给自己自立一下门户”外公对建明舅说。
“建德，你也该成家了，你的那笔你先放你妈那里，等你谈上对像的时候，你妈再给你作为老婆本来用”
小舅舅点点头，他比韩涛大了九岁，也是该谈对像的时候了。
“我自己也得有一笔啊”外公看着韩涛哈哈笑着说：“我去年答应过涛，我得送他上完高中，将来他成为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
外公接着再喝了口水继续说:“我这个病也就这样了，治不好了，不如省下点钱给韩涛上学用”
“不不，外公”韩涛哽咽着说：“外公，我不要”他宁愿不上学，他也不要外公治病的钱。
外公交待好家里的事宜，显得疲劳不堪。韩涛母亲扶着外公进里屋歇着去。二舅和外婆说着货船的事。这货船也有些年头了，前段时间才花过钱修整过，现在卖给老党，建明舅不舍得，再说也不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时候不早了，外公嘱咐小舅送他们回家。临走时外婆往韩涛的口袋塞了一百块钱。
“涛”临回校前韩涛妈喊住韩涛说：“你外婆给你的一百块钱，不够你三个星期的伙食的，也就差这几个星期考完试回来了”
“妈，你别操我的心了”韩涛一边想一边说：“这肯定够的了，我在学校还......勤工俭学了呢，我已经申请到学校的清洁工职位了，有工钱的”
韩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谎，他是第一次对母亲说谎，说完，他不敢抬头看母亲，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
母亲眼里一亮说：“这是真的吗？”
“嗯”韩涛没有退路了。
“那太好了”母亲的眉头舒展开来，这些日子是韩涛第一次看到母亲舒展开了她的愁容。
回到学校，韩涛摸摸口袋，心里盘算着，外婆给的一百块钱，上周统一购买的复习资料的费用还没有给郁强，欠着同学的钱也得还上，这样算下来，所剩无几了，这让韩涛很沮丧。心里懊恼自己说谎骗母亲。他想到自己扒拉垃圾桶的事，脸红耳胀，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他从宿舍的窗口往外瞧去。倪林今天穿了件斑马条纹T恤加牛仔裤，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并排走着的还有拿着一大堆零食的林清扬。韩涛恨自己看到她，又恨自己想看到她，看到林清扬跟着，不禁自嘲自己曾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郁强隐约感觉到韩涛有困难，问他:“涛兄，最近缺钱吗？”
韩涛回过神来说：“我，我，我没有啊”
郁强没在意，乐呵呵地调侃：“人穷志不穷啊”
韩涛难以开口说什么，不吭声地走出门去。他心里盘算着买上包盐，盐水泡饭，能扛上几天是几天。
韩涛返回的时候路过饭堂，饭的飘香直让他流口水，他瞅了瞅垃圾桶。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韩涛想着想着“不就扒拉点剩饭吗？朱元璋不也是从乞丐做起的吗？”想到这里，他为自己提升了点底气。
“就剩下这三周的时间了”他又想：“我等晚自习的铃声打响后再晚点再去，教室和饭堂在不同的区域，还要通过一条马路，不会有人再来的”主意打定了。
倪林对饭堂打饭的阿姨说：“阿姨再打包一份一样的饭菜，米饭加多一点哦。另外再加两馒头”
赵小燕很好奇地问倪林：“你买那么多干嘛？”
“我第二期发育了”倪林笑着说:“今天觉得特别饿”心里不禁想“明天得避开她们来买饭，不能露出破绽”
晚自习的第一声铃声响之前，倪林把打包袋扔到垃圾桶里便跑到教室里去了。这天心里好像装了个闹钟，滴答滴答地响着，紧张极了。她瞅了瞅韩涛的座位，他还没有来，他收到那份饭了吗？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过三次后，已经过去好大一会了，韩涛鬼鬼祟祟地走到饭堂门口，转了两圈，确定没有人来。他瞅了垃圾桶上面的一个打包袋，迅速地拿着就跑。
他回到宿舍打开塑料袋，显然里面的东西一整份都没有动过。心想“哪个败家子，把一整份饭都扔了。里面还有两馒头”饭吃完有点撑，馒头还可以留着明天一早的早饭。韩涛为自己这么饱食一顿心里又是得意又羞愧。
他赶紧回到教室，还好，耽误的时间不长，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他的胆子便大起来。每天在这个时候，驾钦就熟观察周围的动静，对自己的晚餐和次日的早餐手到擒来。解决了温饱后，韩涛有回观察起打包袋，这一看让他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个败家子怎么想的，既然要扔掉的食物，还绑得这么好看的蝴蝶结，想必这仁兄是个女生吗？还是个娘娘腔？
剩下一周就考试了，韩涛这周末不打算回家了。王梓露也没有回家，她这周末刚来好事，痛得直不起腰来，她倚着扫把，捂着肚子，满脸铁青。
“你还好吧？”韩涛路过见状，扶着梓露到椅子上坐下，捡起扫把，扫了起来。
王梓露歇了会尬尴地走了过去“韩涛，要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没事，我帮你好了，我很乐于助人的”韩涛甩甩扫把说“怎么样？我扫地的样子也很帅吧”
“很不错”王梓露笑着说“很有扫地僧的潜力”
不一会功夫，韩涛便清理完毕。他在梓露旁边坐了下来做了个鬼脸，说“你运气真好，能抢到个名额。我上周去问林老师，林老师说你是最后一个名额了”
王梓露很惊讶地说“你也想当扫地僧？”
“那当然”韩涛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自己挣生活费了，不用问我妈拿钱了”
“哦”王梓露说“我也是，我妈挣钱太辛苦了”
“就是就是”韩涛“钱就是来之不易”
“韩涛”王梓露认真地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愁眉苦脸的”
“没有没有”韩涛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也没什么，我爸开拖拉机碰人了”
“严重吗？”梓露问。
“大人出院了，倒是两个孩子，还在医院呢”韩涛说“我妈把家里卖了个精光”
“我明白的，这样的事真让人难过。我妈常说，只要人还在，所有的也都会有的”梓露看着韩涛说。
“嗯”韩涛认同地点点头“和你聊天真愉快”
两人相视，噗嗤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