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转院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颜素那一句“什么事儿？”让周均益心里暗暗伤感：唉！现在，没有什么事儿，就不能打电话给她了……不过，这伤还扛得起。
“才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都挺顺利的，医生也很客气，很坦诚。谢谢啊，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妈找到最好的医生……”颜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打电话先谢谢人家的，一时有些尴尬。
“嗯！到了中医院，阿姨的主治医生姓李，很有经验，但最主要是辅助治疗的针灸医生唐主任，退休留用的，也是无锡市最资深的老中医。他们的联系方式，我稍后发给你。”
“嗯嗯！”
“在唐主任手里治好了很多中风患者，你妈现在还处于黄金治疗期，痊愈的可能性很大。”
“……”你知道的比我都多，此刻，颜素内心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那里的康复设备也比较齐全，你妈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嗯！谢谢你！”
“颜素，不要这么客气。你这么客气显得跟我特别生分。”
“噢！”颜素虽然乖巧地应了，但她清楚，内心还是禁不住与周均益生分起来。
25年，足以拉开一对至死不渝的恋人，更何况他们还只能算是恋人未满：他们之间没有血脉相连的孩子，没有父母的祝福，甚至没有床笫之欢。
颜素对他是那份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那是天上悬高挂的明月，圆满、光亮，却只能遥望。
生活中琐碎的事情太多，把美好的感情压缩在心底里，时间久了，竟然会变形，蓦地腾出来观赏，一时间，却难以辨识起来。
有时候，颜素真的会质疑自己对周均益的感情，是不是不够爱？付出太少，每次都是理所应当的接受，从未努力去维系这份情感。
即使感情觉醒，也不曾持续勇敢去追求，就如同在凌飞求婚之不久，最后一次去上海，看到醉酒的周均益。
如果当时，她能泼辣一点，敢当面质疑，能勇敢说出那三个字，是不是结局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是，现实生活中没有如果，用如果造的排比句，都只适合诗歌和忏悔。
人说性格决定命运，颜素不得不赞同这个观点，她这个弱弱的软包子实在是太窝囊了，不仅窝囊，还是个闯祸精！
幸运的是，闯了祸，还总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为她擦屁股。上辈子，是不是自己也曾拯救过地球？才会这么幸运？
其实，该知足了。
事实上，相爱若无法相守，也不必执着于相守，哪怕隔岸相望，看到伊人平安康健，美满幸福，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此刻，颜素特别希望有一个完美的年轻女子，能出现在周均益眼前，能抚平他心灵的创伤，能发自内心爱他，照顾他，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
可他们如果恩爱了，会不会下辈子也不会有她的份了？她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还清周均益的情债了？难道所谓的还债就是要她下辈子跟他今生一样的孤独？
想想也挺可怕的，颜素忍不住寒战连连……
“颜素，颜素，你又开小差啦，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久久没听到颜素吭气，周均益猜想这丫头又开始神游了。
“呃——我是开小差了，你说的是……”颜素禁不住面红耳赤。
“中医院的护工素质不是太高，要不要我帮你请专业的护工？”
“还是不要了，一点点问题，我相信我们自己能克服，你做得太多，我妈会怀疑的……”颜素实在是不想亏欠太多，因为，她深知自己，还不起……
“唉！颜素！我想你了，如果不是公司出了点问题，天天在加班，我真的想到无锡来看看你，有机会能视频吗？”
“现在不方便。对了，你回无锡，有没有回去看看你爸爸？毕竟他给了你生命，这恩德是无法还清的，年岁大了，你见他一次，就少一次了。这次我妈妈出了这个状况，我想了很多………嗯？”一听要视频，颜素就心惊肉跳的，慌忙扯开话题。
“如果你能嫁给我，我就多回去看看他。”谁知周均益还是不肯松口。
“哥，我在医院呢，不跟你多说了。你保重！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真的配不上你。”颜素真不知道再如何面对周均益，内疚的苦楚顿时弥漫周身。
“不！我只要你！如果可以谈条件，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资产赠予你先生，只要他能把你还给我！”
“哥，我不是货物，不能等价交换，我只是我，谁也替代不了。情感无价，倘若我们是夫妻，你再卑微，我也会不离不弃，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分开会受伤，会疼。”
“……”
“哥，这世上也没有如果。更何况，婚姻不是儿戏。”
“……”
“再退一步说，即便，你不在乎我的过往，可我在乎。如果那个如果成为现实，我会一直自卑地跟你生活下去，还永远牵挂着我的前夫和孩子。”
“……”
“这很残忍，事实却是如此。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家庭，真的！哥！长痛不如短痛，你也放下吧！”
“……”
“哥？上帝之所以让我们错过彼此，一定是我不够好，一定是需要一个更美好的女子来与你相配。哥！哥？”
周均益一直拿着手机，静静地听着颜素委婉的理由，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远在加拿大，鞭长莫及，可即使能驱车来到心爱的人面前，又能怎样？
明明白白的拒绝，像母狼一样护着自己的小崽子，自己的领地，寸步不让近身。而她护着的，不再是他的种群。
记得若干年前，外婆曾对他说：
“……日后你强大了，却没有到足够的程度，颜素那丫头就可能成为你的软肋，你的包袱啊！到时，你会害了她！”
为了这句话，为了这个迟到的强大，周均益一直在努力，可他一直没有足够强大……直到如今，以为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伊人已成人妻，他再强大，也不能做强娶豪夺的败类。
外婆的话究竟对？还是错呢？现在看来，倘若自己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或许，就不存在所谓的软肋之说。也一定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可是，从小所接受的教育，让他明白，为美人而舍去江山，则又会觉得愧对外婆，愧对列祖列宗，终日生活在愧疚的阴影里，亦会多出另一份遗憾。
“……哥？哥？我先挂了，我姐找我了。改天再聊，好吗！你不理我，我也挂了，对不起啊……”
颜素一直没有等到周均益的回复，远远却听到颜格在喊她，只得匆匆挂断电话，也顾不得对方的感受了，毕竟她觉得偷偷摸摸跟他通电话，本就有些见不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