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拿到本书之前仍是对学院派学者的期待。20世纪90年代中期,张宗奇博士有过一段异国婚姻,这在宁夏当地被视为一段“传奇”。但此后,就好像有一段时间完全“寂静”了。后来他回到了宁夏大学做研究员,听说已经是有病缠身了。再后来,就听到了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那就是他在老家离世。
今天,在他去世即将周年的时候,拿到了他生前认真修订出版的著作《自然生真理》,我想,我们的阅读和理解才是对他最好的纪念。
及至读完整个著作,才了解了那段“寂静”的时期。原来,正是这段时期,他去读了博士,后来又做记者,还以一个宗教学者的身份出访、游学。
“带着国外学习的影响,心中又默默追踪前贤”,在司马迁游学、发奋著《史记》的精神引领下,他离开高等院校,走向社会,与中国土地报社签了合同,从一名宗教学者,成了一名记者,也从一位学院派的学者成了一名社会公共领域的人文知识分子。由此视野、身份转变,开始关注我们人类脚下的“大地”。他说:“其实,我们脚下最普通的大地,才是我们应该最先关注的对象。”“我们知道,人类属于大地,而大地不属于人类”。(转引自张宗奇《自然生真理·写在前面的话》《印第安人西雅图致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的信》)
由学院到社会,由宗教学者到记者,形成了这部著作独特的视角:就是对自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活、教育、科技等生态环境关系的关注,以及对环境、资源、土地、农业、人口、气候等有关人类生存方式的深刻反思。体现了一位社会公共生活领域内的人文知识分子应有的社会责任、忧患意识和现实关怀。
当下社会,能够坚守在“现实生活一线”的学者越来越少了。费孝通式的田野调查、走访而成理论的社会学者也已经很少了。很多学者也鲜有宗教信仰,即使有也更多的是自己精神的追求和心灵的安慰。西方学者利奥塔甚至指出在后现代社会“知识分子已死”,意思是大多数的知识分子已沦为社会经济的传声筒,成为企业集团的附庸或者心灵精神的异化者。有独立思想、为社会未来呕心沥血的“知识分子”几乎绝世。而人文知识分子,最可贵的是要对社会发言,要给人类提供评估世界的价值判断尺度,要对“人类的生存状态与命运进行全方位的深层观照”。(笔者拙文《知识分子论略》《固原师专学报》2005.5.)
张宗奇博士的著作《自然生真理》的主要内容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作者与世界上多位顶尖级专家的访谈,涉及环保、资源、农业、经济、地理开发、土地管理、生态教育、风景规划、气候、金融、房产、投资咨询、社会危机处理等内容。另一部分是作者立足自己的“信仰”,站在人类精神文明的角度,以深切的人文关怀,求索生态危机背后的隐忧,以期化解人类与生态、人类与心灵的冲突危机。
作者还期望:随着人类集体精神文明的进步,会逐步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难题。在物质和精神的两个层面,提升文明的高度。将信仰中的“仙境”“净土”,在“地球村”建设起来。
这两部分内容,既是一系列社会重大现实问题的采访与写作,又是一名学者的深入思考,既融入了世界各个领域专家的智慧,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和评判,是一部集个人思考和诸家智慧于一体的著作。视角独特、视野开阔、现实感强。
同时,《自然生真理》有作为社会公共领域内的学者深切的人文关怀。对人类面临的生态困境:认为人人有责。作者认为,他的文章关注的人类的现实问题,人类远远没有解决。“有些凸显出来了,有些还隐在角落里,但人类集体——是集体!将来迟早要面对这些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可以说相对人类的生态困境,人类的生存智慧显得渺小、有限。因此,大环保的观念、人与自然契合的理念、和平的理念、人类“善”的理念,包括人的欲望的节制等等是这部著作的核心观念。
作者以宗教学者的执着信仰,社会学者的广阔视野,人文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和忧患意识对社会现实问题“发言”和“评判”,又不乏思想者的理性和启迪。对现代化带来的种种问题如金融危机、房产泡沫、水资源枯竭等等,有清晰的思考和明确的观念,这无疑对当下是一种启示和警戒。
张宗奇博士现实关怀是本土化和国际化的。在著作中并存两种声音:一是国际化专家的声音,二是作者自己的。两种声音互为一体,加上形式上的对话和相关链接,进一步深化,拓宽认识视域。让读者倾听到了“立体的”“现场的”“具有问题意识”的智慧观点。
张宗奇博士身患重病,在孤独的生活处境中却心系着他所关注的现实热点问题。前言、后记、注释等等这些“副文本”中透着孤独、感伤和愧疚。但是也有心灵超越的另一面,在著作的结尾,他放了一组文章是希望给读者一个“光明的前景”的预示:“但请相信,人类亦有足够的智慧解开这些难题”。正是对人类光明前景的乐观创造了奇迹。在“后记”中,张宗奇博士深情地抒写:“祝福生活和生命,我也祝福充满中外专家生命智慧的这本小书,愿小书装载着作者(我)的理想,融入到人类智慧的海洋中去。秋天来了,冬天的脚步不远了;雪花近了,小草再一次要在雪地中探出芽来……生命在时光的变换中要显示神迹,中国要在时光的流淌中走向民族的伟大复兴,人类要在时光的行进中文明演进……”这部病中修订的著作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学者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对现实问题的忧虑和深切关注。
行文至此,只觉得对文中的闪光点还有所遗漏,这源于著作的内容丰富而篇章上没有精细的分类。这亦从侧面反映出疾病对心灵的巨大干扰。但无论如何,在此,谨对张宗奇博士致以深深的敬意和怀念。也愿这本凝聚着一位学者之思的著作为更多的读者所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