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海边空气中带着一股浓烈的海鲜的腥味,还有海水粘腻的咸味,让人闻着有些心情烦闷,季凡和洛屿在海滩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洛屿还买了一个小篮子,兴致勃勃的说要去海滩上捡那些被搁浅的海洋生物。
季凡并没有什么性质,但是洛屿却出奇的热情,所以季凡也没拒绝洛屿的邀请。
洛屿的小篮子装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洛屿每捡到一个都会拿给季凡看一看,长长的刘海挡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刘海下的眼睛,在那一刻一定是闪着星星般的亮光的。
季凡自顾自的觉得。
大概在海边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在季凡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洛屿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走向了大海。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大海。
季凡刚开始觉得很困惑,所以观望了许久,可是洛屿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直到海水到达了洛屿腰间。
季凡当时什么也没想,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意冲了过去,然后一把拉住了正在一步步前进的洛屿。
“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啊!”季凡很少这样大声训斥别人,甚至很少对别人说这样的重话。巨大的海浪声把季凡的声音吹碎了,让这份训斥多了一点心疼的意味。
“你问我在干什么,那你呢,你又是来干什么的,现在天色刚刚好,我讨厌黑夜,你讨厌白天,现在黑夜与白天各占一半,正是好时候。”
洛屿突然笑了,是那种毫无掩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是季凡却觉得异常刺眼。
“你知道我的计划?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你的计划书,你最初的那份计划书。”
季凡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很古怪,她小心翼翼的计划着,盘算着,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可是却没发现早就有人发现了她的计划,而且一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她像个傻子一样,自顾自的表演着。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那你今天这又是哪一出?”季凡捡起了扔在沙滩上的外套,然后轻轻的披在了洛屿的肩膀上。
季凡从气血翻涌到心平气和大概花了一分钟的时间。
其实也没什么好气愤的,只是洛屿突然来这么一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她早就该猜到的,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和偶遇,都是刻意为之的结局而已。
“你想跳海,我也不想活了,刚好,我们一起走。”洛屿依旧脸上洋溢着笑容,好像跳海这件事是一件多么平淡的小事一样。
海风掀起了洛屿的刘海,露出了那双清澈的双眸,那双眼睛泛滥着泪光,肉眼可见的脆弱与绝望。
洛屿的心可能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刀枪不入,他也有他的绝望和他渡不过的坎。
季凡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洛屿泛起泪光的眼睛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很难过。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想不想和你一起。”
“我不想。”
季凡从没想过,第一个知道她计划的人,是一个跟她生活毫无联系的人。
就像她从来没有想过,一次偶然旅途中经过自己身边的过客,会突然出现在她的人生,影响她的决定。
“你经历过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吗?”
洛屿脱下了季凡的外套,然后脱掉了自己的上衣,他的身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疤。
狰狞的伤痕和数不清的淤青,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我的事,就像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的事。我的父亲是和只会用蛮力的混蛋,一喝醉酒就打我和我的母亲,严重的时候打断过我三根肋骨,让我在医院躺了五个月,我的母亲更严重,一只眼睛都被打瞎了。你或许认为我和我的母亲该逃离那个家庭,可是我的母亲不愿意,她宁愿在地狱里艰难,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那里禁锢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禁锢了我。我怕我如果义无反顾的走了,会在某一天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听到她的死讯。你告诉我,除了死亡,我还有什么选择,你告诉我啊,季凡。”
季凡看着眼前的洛屿,像极了一个满身裂痕即将破碎的玻璃娃娃。
可能是那是的时间和地点太过于巧妙,黑夜和白日的交接,波光粼粼的水面,以及刺耳的风声,让她仿佛感受到了洛屿具象的悲伤,就像是刺骨的也风,刮的她的皮肤生疼。
“我......”季凡不知道如何劝解洛屿,就像她不知道如何劝解自己一样。
“我的母亲给我发了无数条短信劝我回去,没有一条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想离开,和她一起。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死也是一种方式,不是吗?”
“我来之前,本来是想阻止你的,可是我在这片海域单独待了整整一天,我突然觉得,这确实是个葬身的好地方。”洛屿迎着海风,然后轻轻的张开了双臂。
“我不问你是什么原因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一起把篮子里的海鲜拿去放生吧,好吗?”洛屿朝季凡伸出了手。
满脸笑容。
季凡当时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一样,眼前的人和景物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那双手的主人,像极了她最爱的父亲。
她把手伸进了那只手,然后嘴角渐渐上扬。
海水很冷,但是掌心很炙热。
就这样一直走了很久,直到水漫到了季凡的心脏,她忽然被脚底的刺痛叫醒了。
季凡拉住了洛屿。
“怎么了,害怕了吗?”洛屿回头询问道。
“我被什么扎到脚了,好像出血了,很疼。”季凡小声的说道,有些委屈的意味。
“海水好冷,我腰以下都没有知觉了。”
“还会更冷,这样冷的海水会一股脑的灌进你的鼻腔,然后是肺,你会慢慢感受到窒息,海水涌入的地方还会带起一股辛辣感,你会在疼痛和窒息的双重折磨下慢慢死去,然后你的皮肤会被泡的肿胀,会慢慢的变成青紫色,最后,会慢慢地腐烂。我估计不会到腐烂那一步,应该在你死后不久就会被周围的鱼虾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