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下毒,放心。”洛屿看着季凡茫然无措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那团阴暗的乌云好像散开了。
季凡楞了大概一两秒后,茫然机械的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嘴里的苦涩慢慢被蜂蜜的香甜取代,干涩的喉咙也变得湿润了起来。
床边的周末依旧睡得香甜,窗外阳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
季凡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床边的周末,然后小声的开口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懦夫,我计划了好几个星期,却在最后的时候胆怯了。”
......
她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懦夫。
明明那么绝望,那么想要一了百了,可是在最后的关头,她还是害怕了,她退缩了,但是太晚了,她差一点就葬身在那片海里了,差一点,她的生命就结束了。可能是因为昨晚的生死一线,季凡忽然看清很多事情。
无论如何,她爱自己都大过一切,没必要因为他人对她的态度和看法然后伤害自己。
母亲确实并不爱她,但是也尽到了应尽的责任,供她吃住,给了她一个安稳的落脚点,作为一个养母,她的母亲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她太贪婪了。
贪婪就是这一切故事的原罪。
洛屿把手放在了季凡的头上,然后顺了顺眼前这个炸毛小猫咪的毛,“我也是个懦夫,我会游泳的,而且还很擅长,那么多种死法,我最后居然选择了溺死这个最不容易的选项。你懂我的意思吧?其实我也是个懦夫。”
洛屿当时也是害怕的,压抑的生活环境,确实让他产生过很多次轻生的想法,但是每次关键的时候他都放弃了,他受够了这样无穷无尽的折磨和暗无天日的生活,可是他依旧不想、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风雨,也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的消失。
洛屿觉得不甘心,他恨,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承受这么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痛苦,可是他却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眼前的现状。
双重矛盾之下,他希望季凡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勇气,让他做出决定,如果季凡足够勇敢,他也心甘情愿陪她一起赴死,如果季凡退缩了,他也会就此放弃。
这些心路历程,都是在季凡她们到达的前一天他一个人在海边想出来的。
那天的海水很刺骨,风也刮的脸生疼。
洛屿经常一个人独处,没课的时候,他会去家附近的一栋烂尾楼,有时会听着歌做作业,有时会拿手机看看电视和新闻,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是不在家里呆着,任何时间对他来说都是惬意和舒适的。
只要不呆在那个所谓的家里。
洛屿第一次走出那个城市,第一次在完全不熟悉的环境呆了整整一天,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就这样安静的站在海边,从白天站到黑夜,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大家各怀心思,等待着新的一天的来临。只有他,完全看不到明天再哪里。
那一天,他暗暗下定了决心,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是他做过最认真且勇敢的决定。
“就算这世界上没人爱我,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想留在这个世界上,我爱这个世界,我也爱我自己。”季凡感觉眼眶有些湿润,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她抬起了头,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洛屿站在床的一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季凡。
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周末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季凡。
四目相望。
“凡凡,你醒过来啦,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你昨天听我说话听着听着就晕倒了,我当时还以为你是玩的太累睡着了,我用手摸了摸你的脸,烫的吓人,我当时吓的都呆了,我赶紧去了洛屿的房间把他叫了过来,还是洛屿打电话给老板然后老板找来的医生。”周末絮絮叨叨的念了很久,从昨天自己昏倒开始,每个细节都讲了一遍,还顺便抱怨了季凡和洛屿昨天偷偷跑出去没叫她,所以才会感冒生病。
季凡一边听着,一边小声的附和着。
周末永远不会知道,昨天的她和洛屿,差点葬身在了这片海里,也永远不会知道,这场所谓的离家出走,不过是她的一个自私的计划罢了,就像那封还未发送的短信,周末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也会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在民宿的房间里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季凡一行人便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下车之后,洛屿拉着季凡去了一边的小巷子,把周末一个人留在了下车的站台。
两人走到巷子深处后,洛屿淡淡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了四周无人,他取下了头上的鸭舌帽,然后一脸认真的对季凡说道:
“记住你说的话,好好的活着,要更加爱自己,世界上总会有人爱你。”
说完后洛屿把帽子扣在了季凡的头上,然后一个人走出了巷子。
季凡在巷子深处,看着洛屿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这个明明自己也身处地狱的男孩,却温柔的劝解她,让她好好的活下去,让她更加的爱自己。
......
洛屿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家。父亲照常去了工厂,母亲正在厨房中做饭。
母亲看上去非常疲惫,憔悴的面容,呆滞的双眼,还有佝偻的身躯,慢吞吞的搅动着锅里的高汤。
“妈,我回来了。”洛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永远做不到那么心狠,所以他永远逃离不了这里。
洛屿掀起了母亲的长袖,母亲身上的青紫又加重了,但是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洛屿心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如果母亲因为他的任性出来任何的问题,他一定会自责一辈子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没事,妈不觉得疼。”洛屿的母亲连忙放下了长袖,遮住了自己身上的伤痕,然后轻轻的拍了拍洛屿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