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被房门外的阳光刺到了眼睛。
脸颊有泪滴划过,她胡乱的擦拭了一下,但是依旧难以睁开眼睛。
大概在门口傻站了四五分钟后,季凡终于适应了走廊的阳光,然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走廊空无一人。
季凡下了楼,准备出门买瓶水喝,在楼下的大厅里,她遇见了正在看报纸的洛屿。
洛屿的身上有一种不似他这般年纪该有的安静与沉稳,不像是一个十四岁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反而更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年迈老人。
季凡听过一些关于洛屿的事情。
听说他的父亲是当地陶瓷厂的车间组长,为人胆小怯懦,酗酒,而且一喝醉酒就总是打洛屿和他的母亲,听说打的还挺凶的。
这样一个家庭背景下长大的少年,沉默寡言一些也很正常。
季凡并没有上去打招呼的打算,她和洛屿本来就算不上多熟悉,在这样的环境下碰巧遇见已经让她觉得很麻烦了。
正当季凡准备直接出门的时候,她听到了洛屿叫她的名字。
“季凡。”
她无奈的转身走了过去,脸上挂起了那副平易近人的笑容:“洛屿。”季凡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继续说道:“刚刚起床迷迷糊糊的,没有看见你在这里,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就是有点渴,正准备出门买瓶水。”季凡坐在了洛屿对面的凳子上,客厅的大门没有关,十月的秋风带着些许凉意,刚起床且只穿了一件单薄睡衣的季凡觉得有些冷,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你等一下,大概十分钟。”
季凡刚准备再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眼前尴尬的气氛,就听见洛屿突然抛下一句话,然后匆匆上了楼。
等他下楼时,手上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外套和一瓶水。
“之前买的水,给你,还有衣服,也给你。”
说完后洛屿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塞给了季凡。
季凡一时愣住了。
她茫然的穿上了外套,然后茫然的扭开了水瓶。
瓶盖有些紧,季凡手上用了些力,结果瓶盖打开的那一瞬间,水也涌了出来,打湿了季凡的衣角。
洛屿连忙递上了纸巾。
季凡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她接过了洛屿手中的纸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渍然后一边笑着说道:“你是多啦a梦吗,怎么什么都有。”
“一起去海边散散步吧。”季凡提出了邀请。
或许,她不该对洛屿这样充满敌意,毕竟大家都是因为过得不太如意才走到这步的。
......
季凡看到了昨夜下车的那个站台。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想象中的这个站台应该是破败的,带着岁月洗涤的痕迹和苍老的气息,旁边还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眼前的站台很新也很干净,旁边的路灯也是明亮的白炽灯。
并且,离海边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
季凡和洛屿去海边散了散步。
这片海域和季凡记忆中的海域不太一样。
季凡至今都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
那时的她才五岁,父亲还没有去世,妹妹也还没有出生,那是她刚到这个家庭的第一年,父亲带着她和母亲一起到这个地方旅游。
那是季凡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记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慵懒的书卷气,身上经常穿着那件洗的有些发白的藏蓝色棉麻大褂,里面配的是一件白色背心,鼻梁上常年挂着一幅金丝边的眼镜,鼻梁不高,所以眼镜经常会顺着他的鼻梁滑到他的鼻尖。
然后,父亲会若无其事的用手把眼镜扶回原位。
呆板而又认真。
季凡小时候觉得很好玩,觉得父亲的鼻子就像滑滑梯一样,她经常想象自己缩小了好多倍,变成了一个迷你版的自己,然后顺着父亲的鼻梁滑下去。
......
父亲的手掌很大也很温暖,这双手拉着她的手走入了这个家庭,拉着她放风筝、做游戏,还拉着她在海边散步。
他们在海边捡到了好多小贝壳和小螃蟹,母亲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个笑容,自父亲去世以后,季凡便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不对,是再也没对她展现过了。
......
脚底传来的疼痛把季凡拉回了现实,她抬起了右脚,发现有一个小小的海螺隐藏在沙粒之下,季凡轻轻抚开了沙粒,然后捡起了海螺。
海螺已经死了,手中残留的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季凡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的把海螺放进了兜里。
这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就这样沉默的在海边散步散了两个小时。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一路无言。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大概到了下午五点左右,两人回到了民宿。
......
季凡回去的时候,周末还没有睡醒。
周末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怪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兔子,她的哥哥和父母全部变成了毒蛇,三条毒蛇在七嘴八舌地商讨如何烹饪她这只小兔子。
画面一转,周末梦见了一家人在西餐厅吃饭,过了一会,父亲的情人到了,坐到了父亲的旁边,母亲还亲切的拉着那个女人坐到了身边的空位上,两人像亲姐妹一般亲密无间的小声交流着。过了一会,母亲包养的小白脸也到了,哥哥拉着那个男的坐到了自己的旁边,两人也像亲兄弟一般拥抱了一下。就在周末以为人终于到齐了准备开饭的时候,周逸的女朋友到了。
跟她记忆中的那个张扬的女孩一样,金色的长发及腰,穿着一条黑色金属链条短裙和一件黑色的小吊带,女孩亲切的跟她打着招呼,然后毫无形象的从旁边拉了一个凳子,挤开了她身旁的周逸,坐到了她的旁边。
“末末,你怎么跟我穿一样的衣服啊?”梦里的那个女孩满脸震惊的问道,正当周末准备反驳她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真的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她听到身旁的那个女孩咬牙切齿的阴森森的在她耳边说道:“你怎么能跟我穿一样的衣服,周末,你想死吗?”
......
周末被那句阴森森的耳语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