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前)
半夜,妄图偷潜进出租屋内过夜的我,被待在屋中守株待兔的包租婆给逮了个正着。
她嘴里叼着烟,一只手叉在水桶腰侧,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悠悠,说好的房租呢?!”
我向她展示,我身上那件被刀片划破口袋的外套,一脸诚恳地道,“我遇上三只手,没了。”
“呵,你何时有这件衣服的?这么有女人味的衣服,怎么可能是你的风格?!”她用了然的目光打量我身上的粉红色印花外套,顿了顿,在我清了清嗓子,准备讲故事之前,冷声道:“哼,老娘没兴趣再听你编故事,给老娘滚出去,不准再靠近老娘的房子!否则老娘就报警,告你私闯民宅!”说着,将我连人带铺盖卷给赶到了大街上,“砰!——”的一声巨响,死死关紧了公寓的大门。
唉,我叹了口气,将从巷口可回收类垃圾箱上捡的旧衣服脱了下来,又还回了原处。我是真遇到了三只手,不过,人家是连我的整个包都给顺手了而已。
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托着行李箱悠哉游哉的在大街上晃悠。京城的路我不熟,走哪儿算哪儿。路上,先是来了一个满脸酒气的正太问我打一炮多少钱,被我一巴掌给拍到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他是谁,后又来了一个中年猥琐大叔问我包个夜多少钱,被我一脚给踢到火星去练葵花宝典。
步经一个小树林的时候,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叫“非礼呀,救命”,正准备进去瞧瞧可以坏谁的好事。
却被一个潜伏在侧,穿着肯基劳员工装的胖子险险给撞了。“妹子别去招事,我已经报警了。”他一脸好心的道。话音未落,110的巡逻车便至拐角处开了过来。下来两个警察,干练地冲进小树林。
“警察同志,我冤枉呀。是这小妞说,只要我免费给她开一天车,她就让我免费打一夜炮的!”
“你胡说!你胡说!你这个黑车司机!——警察叔叔,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云州媒业的老总林刚!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天的车钱,就,就,5555555555……”
“行啦行啦,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先跟我们回警局吧。”
小树林的对话声颇有些狗血剧的范儿,我本想近距离观摩一把,却被胖子给边认亲边拉进了不远处的那家24小时营业的肯基劳快餐店里,“你,你是悠悠吧,记得我吗?我的名字叫靛夏,是你远在锦城的二舅的隔壁阿姨的三姑的六婆的侄女的老师的邻居的儿子,曾经在平安夜的化妆舞会上扮过王子牵过幼儿园小朋友你的手,还曾牵过一只名叫二货公子的拉布拉多给你玩……”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还幼儿园呢,我怎么可能记得?
见到我一脸淡漠的表情,胖子反而笑得更加热情,说不记得没关系,他乡遇故知,得先请我吃个套餐。说话间,指了指餐厅里印着跨国小鲜肉组合做形象代言人的广告板,说是点了那个什么思密达口味的星星套餐,能送小鲜肉的人型玩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还算客气地拒绝,说不用了,我要保持身材。
胖子顿了顿,然后说,这样哦——将一堆人型玩偶献宝似地摆到我面前,说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挺喜欢这个小鲜肉组合的,让我随便挑一个做纪念。
我想,一个塑料玩具而已,料他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便是挑了一个吹着花轮头的小鹿鹿。玩偶的下面有一组二维码,胖子撺掇着说快扫扫看,有惊喜哦。我没多想,拿出手机就扫,结果,手机屏幕突然出现了一行醒目的大字:“悠悠女士,恭喜你扫中了穿越大奖,即刻兑奖,送你到古代重走17岁青春之路,好走不送!”我还来不及反应,我眼前就闪过一道神奇的佛光,一瞬间,周围的景致骤变,我就像被人转移到了一个空无人声的山谷里,脚下流淌的溪水照出我模样,穿着一身古代版的华服,好似回到了爱COSPLAY的少女时代,年轻了好几岁,不过,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浑身是伤,狼狈得紧。
一个穿着古装采药人打扮的年轻人,在月光下,隔着乱草远远瞧了我一眼,叫了一声,“唉哟亲娘耶,有鬼呀!”扭头就开跑。
“站住,你跑什么?!”我不明所以,本能地立即去追他,结果没走几步路,就浑身剧痛的晕死了过去。
后来,我的意识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个木乃伊一样浑身都缠着绷带,躺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厢房里渡过了数个光阴,终有一日头重脚轻的醒来。
床前立着一女一男一童,动作统一,抄着手,歪着脑袋,牵着唇角,一脸不怀好意地将我望。
女的人称佟掌柜,姿容妩媚,眼里却透着骨商人的精明劲儿,看我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古董的升值潜力。
男的人称薛神医,眉目虽是清秀可人,但冲着我笑的模样,着实是色眼眯眯了点。
童的乳名小宝,是佟掌柜的娃,薛神医的外甥,白嫩嫩的一小屁孩,趁我养伤不能动弹,已经用他粉嘟嘟的小嘴亲了我的脸颊N次,并据此声称是我未来的相公。
见我睁着眼睛,一分钟有余也没晕过去。薛神医侧过眸去对佟掌柜笑嘻嘻道,“醒了,醒了!”
“嗯,是醒了。”佟掌柜蹙了蹙眉。
“给钱,给钱。”薛神医兴奋地伸出手。
“嘁——”佟掌柜冲他呲了呲牙,勉强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来。
薛神医扬眉,笑得很是得意,“你弟弟薛神医我说她初一醒,她就睡不过三十,怎样?”
佟掌柜冷哼了一声,顿了顿,气势十足地叉腰将我一指,挑眉道:“你姐姐佟掌柜我,说她是我家小宝未来的媳妇儿,你就别想打她主意,怎样?”
“姐,做人不能这样不厚道!”薛神医顿起急色,搂住我的肩道:“她是我捡回来的,也是我治好的!”
“弟,做人不能这样厚脸皮,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还想抢你小外甥的媳妇儿!”佟掌柜冷笑着欲将他从我身边拉开,但见他不愿松手的膏药模样,气势就汹涌起来:“男女授受不清,你给我出去!”
薛神医一脸难色,似还在酝酿说词,佟掌柜的鸡毛掸子却已经挥舞了起来。薛神医赶紧向屋外逃,佟掌柜立即追了出去。
“姐,君子动口不动手。”
“哼,你不是常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
“那是孔子说的,不是我,哎呀……”
瞧这姐弟俩有点意思,我唇角勾了勾,头一重,眼皮一翻,又晕了过去。
又过了数日,每日晕睡在床上听姐弟俩唱二人转的我,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所遇的人事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我现在所处的大陆,名叫云州。政治格局,有些类似于东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先有天子分封诸王协理天下,后有诸王做大,一面将天子土地步步蚕食,一面互相倾轧,战事不休。我现在所处的国家名叫千元,属于云州大陆上的富国圈。我目前所在的这个镇子,名叫七侠镇。虽叫此名,此镇却非江湖地。镇上居住的,大都是些寻常老百姓——嗯嗯,常年盘踞在镇外黑风山上的山贼,西凉河上的水匪除外。
我目前的私人大夫和衣食父母,客栈姐弟二人组的情况如下。
佟掌柜她娘未出阁的时候,就有瞎子半仙给算过命,说她娘是个天生的克夫命,说得像板板上钉钉一样肯定,还是挡不住两任相公前仆后继的热情,结果是双双应了卦言,早早奔了黄泉路。
佟掌柜她娘第一嫁的相公姓佟,第二嫁的相公姓薛。
第一嫁生了她,第二嫁生了薛神医。
所以,她与薛神医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弟。
后来,佟掌柜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时,她娘已经过世了,而瞎子半仙又给她免费算了一卦,不幸得很,女承母业,她也是个天生的克夫命。同福客栈的莫老板硬是不信邪,偏要娶她,结果不出三年,也做了牡丹花下鬼。在外出进货的途中跌落山崖,尸骨难存。
母女二人都克死亲夫,且效率是青出于蓝盛于蓝,这在七侠镇成了祸水传奇。从此,猎其艳者盛,娶其亲者绝。
好在,莫老板留下一家客栈,足可维持佟掌柜和幼子的营生。
薛神医子承父业,自是又成了一名大夫。本来凭他的医术,不求成为个享誉天下的名医,也能是个衣食不愁的主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啥也不会,凭着那副清秀可人的模样,在美男极度匮乏的七侠镇,要想求个富婆终生包/养,吃个销魂软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可惜,传说他色胆包天,趁着上元灯节,竟欲对前任知县的千金如花小姐图谋而不轨,被正义的围观群众“人肉搜索”,在全镇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大字报。
那大字报图文并貌地将他给描绘成了极度凶残极其变态的色魔,那是八至八十八岁的女性皆不放过呀——饥不择食到连如花小姐都不放过的人,难道不是色魔吗?!
一夜之间,他就从被全镇女性评选的第一美男,变成了全镇女性唾弃的第一公敌。
于是,没人再找他看病,更没有人会包养他。他温饱难顾,只好厚着脸皮来投靠当了寡/妇的姐姐,成了“啃寡族”。
我是他于三个月以前在河边意外捡到的宝贝,据他形容,那时候的我浑身是伤,像个女鬼一样在山里游荡。要不是他宅心仁厚的把我背回来救治,那我就真成了女鬼了。
对于我醒后的全盘“失忆”,既不知道自己是何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因何而伤。他没有过多的惊讶,还摸着下巴,一副颇有经验的模样道,失忆症,医书中有载,不需太过担心,嗯嗯,担心也没用,不影响吃饭睡觉带孩子就行了。不过,他说我总得有一个名字,方便称呼。
我想了想,此番穿越委实离奇,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故而将我正大光明的“悠悠”之名隐去,将我在混18/禁广播剧时期,反串不羁浪子,风/流帅哥的化名甩了出来:萌帅。
他唇角一弯,说这名字不像个女孩子,不如叫我萌萌来得亲切又可爱。
要肉麻死人呀。我白他一眼。
他姐佟掌柜,却似从这个名字上,产生了别的想法,精明的眼珠子骨碌碌转。
到了我要准备拆掉身上最后的,也就是缠在几处最关键部位的绷带的那一天,薛神医笑得花枝乱颤,激动不已。
我蹙着眉问他瞎兴奋个什么劲儿?
他色迷迷的眼神与他快要喷血的鼻子一样无耻:“萌萌呀,我救你的时候,也算是有过肌肤之亲了,现在你好了,那是不是可以立即以身相许了呀?”
我沉下了脸,暗暗蓄起了劲儿。他却无视之,竟还能将我的冷脸,当成了默许,大大方方地就想凑上前来亲我的脸,于是乎,被我飞起一脚,给踢出了窗户去。
“哎哟,哇呀——”在成为抛物线落体,在半空中划出一弯完美曲线以后,“扑通”一声,掉进了后院的水池里。
“娘呀,舅舅又被我的大媳妇给揍了。”小宝稚嫩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揍得好,揍得妙,揍得他呱呱叫。”佟掌柜幸灾乐祸的声音随之扬起,又骄傲地对小宝道:“瞧瞧你大媳妇,多厉害,出得厅堂,入得武房,以后谁敢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就让你大媳妇收拾他们。”
出得厅堂嘛,自是不用多说。而这入得武房嘛,首先得说一下,我目前这个古代的身体,虽可以说和我在现代时的青春期长得一模一样,但细节处却是有些许不同的,比如,现代的我,耳后有一颗黑字,古代的我,没有。再比如,古代的我胸前有一块小小的月牙型胎记,现代的我却是长在后背的。所以说,这两个身体并不是一样的,我不是连身体一起穿越,而只是灵魂的穿越。这个古代的身体肯定拥有一份独立的成长经历,只是一点也没有留给我而已。
再说到武功,在现代的时候,我虽是个女壮士,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学过武功。而古代的我,却有些不同了。武侠小说中形容的那种神奇的内力,我可以感觉到一些。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运用,只琢磨出了些许皮毛。好在,这镇上也没有什么厉害人物。我那些皮毛也够用了。
“萌萌,你恩将仇报,唔唔唔唔唔……”裹在棉被中打喷嚏的薛神医,一副伤身又伤情的模样。
我凉声道:“色魔,活该。”
薛神医当即悲怆地拉住我的手道:“萌萌,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万多遍了,我是被人冤枉的,我比那窦娥还冤。是那个女色/魔如花贪图我的美色,趁着上元佳节,欲对我霸王硬上弓,我是拼命扯紧了裤腰带,清白的身子才得已保存。她恼羞成怒,就找了水军抹黑我的名誉……”
又撒起了狗血。我甩开他的手道:“呵,是呀,你冤,你真冤,你24K纯冤——比窦娥还冤的人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子呀,我救了一个多么狠心的女人呀。”薛神医捶着胸口哀怨起来。
佟掌柜却喜笑颜开道:“弟呀,你白吃白喝你姐那么多年,终于给姐捡了一个有用的人回来。”
说着,热情地招呼我到她厢房叙谈,“萌萌呀,来来来,咱们姐妹换个地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我瞅她那副憋着坏的模样,心知定有好戏,不动声色,从容随之。